外面的天亮了,可六扇門的地牢中,依舊是一片晦暗。
范興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將毛巾隨手一遞,旁邊的捕快便連忙接過,放在水盆里。
這是審訊的牢房,各種刑具掛滿墻上,有的是衙門常見的,也有的是范興技癢,獨家發明出來的。
眼前的木樁上,用鐐銬綁了一人,渾身是血不說,身上各大穴位都扎著牛毫般的細針。而此時頭發散亂,耷拉著腦袋,人事不省。
“還真是嘴硬啊,從始至終,連哼哼都沒有。”范興覺得難辦起來。
自己的手段,在這個身份為羅網主事的人身上,似乎完失去了作用。
對方是后周的人,沒有家人可以威脅,完能說是孤身一人,所以刑訊的手段只能施加在身體上。
可無論自己如何做,手段盡出,對方都是咬牙承受,一句話也沒說,一聲慘叫也沒有。
范興看了眼牢房外不遠的黑影處,那里隱約可見一道身影注視。
他覺得自己丟人了,在最擅長的審訊上。
“大人。”他終是開口,“這人的嘴,太硬了。”
范興有些羞愧,此前他還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定能讓胡陽東把話撂了,但現在卻是自己打自己臉了。
陰影中有人走出,腳步聲緩慢。
牢房中的兩個捕快都是范興心腹,此時卻趕緊低頭,大氣也不敢出。
玉書站在牢門外,靜靜看著那仿佛暈過去了的人,道“把他弄醒。”
范興應了聲,親自動手,從一旁火盆里拿了通紅的烙鐵,一下按在了胡陽東的臉上。
一陣急促的喘息,和明顯能聽得見的咬牙,胡陽東的身子顫了顫,卻死死壓制住。
焦糊味和白煙飄散,范興把烙鐵放了,眼前的人仍在顫抖。
玉書道“你手下的人都招了,你還不開口么?”
范興覺得對方不會說什么。
但意外的是,胡陽東慢慢抬起頭,目光自蓬亂的發間而出。
范興一愣,連忙去給他撥開頭發。
那是一雙隱忍著巨大的痛苦和透著死寂的眸子,他靜靜看著牢門外的人,眼底似乎滿是嘲笑和譏諷。
范興臉色沉了沉。
“他們拋家舍業,跟你來京城,你忍心見他們慘死在你面前,連家人都見不到,就客死他鄉?”玉書負手,淡淡道。
“你不是,說他們都招了么?”胡陽東緩聲開口,他的嗓音很是沙啞,“既然招了,你就該放人。”
范興有些意外對方能開口。
玉書點頭,“是該放,可他們在等你一起走。”
“回家的路,我早就記不清了。”胡陽東道“左右是一個死,痛快些。”
“你要真想死,就不會說這么多廢話。”范興冷哼一聲,可實際上,他一直提防著對方咬舌自盡。
“不是你不想讓我死么?”胡陽東低下了頭。
“我對你們羅網的事情并不關心,若不是今夜你們鬧得太大,我連管都不會管。”玉書說道“但現在,既然招惹了,于情于理,是該說些什么吧?”
胡陽東沒吭聲。
“我只想知道,你們潛伏京城多年,為何會突然撤走,而且還要鬧出些聲兒來?”玉書說道。
胡陽東只是沉默。
玉書靜靜等了片刻,然后道“先把他的牙碎了。”
范興早對這又臭又硬的石頭等不及了,他搓了搓手,朝旁邊一伸,一旁的捕快連忙遞過特制的尖角小錘,以及橢圓的小木塊。
他一把扣住胡陽東的頭蓋骨,冷冷一笑,“現在開口,還來得及。”
“梁國宮中的大內主事,不外如是。”胡陽東看著牢門外的人,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