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小巷上,皆是北燕士卒。
慘叫喊殺在城中無數角落而起,掙扎的、投降的、抵抗的,在這個傍晚,聲聲漸低沉。
素日的繁華,已然落幕。
“古韻凌波十里歡,風搖畫舫雨含煙。夜游驚艷思八艷,情灑秦淮不夜天?!?
騎馬入城的燕長安輕聲道“素聞梁都繁華,只是可惜了那楊柳河畔,我燕國鐵騎,可不懂憐香惜玉?!?
他轉頭,朝隨馬而行的那人問道“包兄,我這詩如何?”
“哼,燕康都死了,你還有心情作詩。”包文煥故意譏諷道。
燕長安眼底不悅與殺機一閃而過,轉而笑道“梁國覆滅本就是定局,識時務者為俊杰,包兄何必對我如此敵視呢?”
“你不殺我,不就是想籠絡人心,從我這里打聽消息么?!卑臒ɡ湫σ宦?。
“你既想的如此清楚,為何不咬舌自盡?我對此可并不阻止?!毖嚅L安淡淡道“因為你不甘,你也想活著?!?
包文煥沉默片刻,沒應聲。
他并非想茍活,只是想再見一眼家中長輩。
素日所不喜甚至覺得對自己虧待,而厭惡的家人,現在卻成了他最想再見的人。
只一眼便夠了。
而且他也知道了郎仁未死,他還想見見這位老朋友,如果能再喝上一場酒,那便是最美的事了。
“你們梁國的江湖人,也沒有骨氣?!?
耳邊,燕長安的聲音傳來,讓包文煥一下回神。
他抬眼看去,街上不乏有持刀帶劍的江湖人,可見了這入城的一行北燕官軍,卻不見往日的兇惡,而是低著頭悄然從街邊而過。
包文煥自是認得一些街面上的幫派中人,此時也認出不少,只不過他們在這些染血的北燕軍卒之前,俱都是收起了素日的兇神惡煞。
“看來你們梁國皇帝并不得民心啊,至今也無一人現俠義之舉,來殺我這破城的仇人。”燕長安繼續說著,語氣很是不屑。
包文煥咬了咬牙,一聲不吭。
燕長安見此,無聲一笑。
這些當地幫派,自然是要清理一下的,只要不是傳承久遠的士族大家,都不需要存在。只不過,當前還是需要這些地頭蛇來幫助穩定梁都的百姓。
最好的對付自己人的方式,便是用自己人來對付,這也是那些人唯一的用處。
而這并不需要燕長安親自安排,在入城后,早就有人去做了。
現在他要做的,是去那一國最重之地。
……
“方景然不見了?!”
梁國皇宮,金鑾大殿前,燕長安踩在血泊里,俊秀的臉上有些扭曲,他看著眼前之人,掩不住一身戾氣。
被他盯著的,是此行隨軍偏將,明明是被燕康倚重的老將領,此刻在面前這年輕人的注視下,竟感受到了難言的壓力,更抬不起頭來。
“破城后,末將已經第一時間率軍過來,宮門告破之后,我等搜尋多時,均未發現梁皇帝行蹤?!?
聽他說完后,一直隨行的包文煥忍不住大笑,哪怕此時他就靠在染血的白玉欄桿上,哪怕他腳邊躺著的便是素日那地位尊崇、武功已入三境的大內總管高堯,哪怕此時的皇宮里尸首遍地。
他仍是笑了。
不是舒心的笑,而是一種自嘲和悲哀。
城頭將士浴血奮戰,諸將拼死,可他們的陛下,早就逃了。
這是何等的諷刺,何等的悲涼?
啪!
燕長安回身給了他一耳光。
包文煥整個跌倒在地,口中吐血,眼前更是一陣眩暈。
燕長安眼神如欲噬人,“給我找,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