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風雪交加的夜里,呆阿福一把火將草屋隨著老夜香郎燒掉,頂著風雪走到了書院門口。
但心里的某些東西讓六歲的呆阿福沒有去敲書院的門,而是將身子一蜷,躺在了書院門口,合上眼,等待著風雪將自己淹沒。
隨著呆阿福身上的雪越積越厚,天上的雪仍然沒停止,反而愈來愈大,不一會兒這個身穿破碎棉襖的小夜香郎便消失在一片白色之中。
在呆阿福整個人就快昏過去的時候,長街那頭傳來了一人的喘氣聲和叫罵聲:
“靠!狗日的老天頭下這么大雪!搞得俺的攤子也開不了!哎喲!累死我了!這雪怕十幾年都沒下過這么大了!”
那人說著說著,便一腳踢到了什么東西,“哎喲”一聲,接著便是什么碗筷翻倒的聲音。
“這什么東西?”
老劉頭一把將絆倒自己的“東西”翻了過來,看到被凍得嘴皮發紫,渾身打哆嗦的呆阿福。
老劉頭一見是個人,便大驚著將呆阿福拉了起來:
“孩子!孩子!醒醒!醒醒!”
老劉頭一摸呆阿福渾身冰涼,連忙打開裝面的盒子,稍加猶豫后便給呆阿福灌下了一口熱氣騰騰的面湯,再敲開了書院的門。
呆阿福就此得活。
劉爺,謝謝你當年的一口面湯。
呆阿福望著天上漫漫大雪,低低在心里嘆道。
同時也為能去京城過上好日子的劉孫爺倆由衷地感到高興。
沒來由地,呆阿福突然又想到先生教的另一首詩: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吟誦完詩句,呆阿福腳下的步子也輕快了許多,便朝著書院快步走去。
走回書院,四下的門都已經關嚴實了,不過這難不倒呆阿福,因為他除了挑夜香是從大門出去,其他時候幾乎都不走正門。
沿著書院的圍墻來到一枝丫伸出墻沿老槐樹處,此時樹枝上已覆了一層薄雪,呆阿福哈了哈有些涼的手,然后后退幾步,朝著墻壁猛沖,兩步踏在墻上后整個人騰躍而起,隨后雙手死死抓住一根粗壯的枝丫,腰部猛地用力,整個人一蕩,便輕松地翻了過來。
落地的呆阿福穩了穩身形,將懷里的吃食再次裹了裹,抬頭一看,眼前一座房屋還燈火通明,一執筆忙碌的身影映在窗上。
呆阿福嘴角一彎,揣著吃食往那座屋子徑直而去。
“吱呀!——”
呆阿福一把推開屋門,有些奇怪地問道:
“這么大的風雪,怎么不鎖門?”
窗前點燈提筆的人沒有回頭,只是隨口答道:
“當然是給你留的。”
呆阿福也不奇怪,隨意地拿起一根凳子坐在一旁,將懷里揣著的吃食掏出給放在茶桌上。
“暖暖手。”
那人將放在腳邊的暖爐用沒寫字的那只手遞給呆阿福。
“不了,你用就行!”
呆阿福將兩只凍得發紅的手交叉貼在手臂彎上,整個人蜷在椅子上慫成一團。
那人沒回話,只是提著暖爐的手一直懸在那里,仿佛呆阿福不接著的話就一直懸在那里。
約莫過了半刻鐘,窗外風雪打在竹林葉間發出陣陣沙沙聲,呆阿福才一把將那暖爐接過來放在身旁,并且罵了一聲:
“盧星瑜你可真他娘的軸!”
那身著青衫的人不回話,只是嘴角彎了彎,呆阿福看不到罷了。
呆阿福坐在椅子上,感受著暖爐那里傳來的溫度,也不說話,就這樣靜靜地等著。
那人背對著呆阿福,也不知道在寫什么,如春蠶食桑,沙沙沙沙。
終于大概有一刻鐘時,那人才放下手中筆,于凈筆筒里將筆洗凈,再將攤開的書疊好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