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真的很蠢。”
紀婉悠微微搖了搖頭,半垂下紅腫的眼睛,聲音低低而自嘲地道“我做了很多愚不可及之事,想法也很愚昧,說來不怕許姑娘笑話……我家中沒有兄長胞弟,只我一個女兒家,母親也早早地去了。父親不放心府中姨娘,是以我自幼是跟在父親身邊長大的。”
“也因此,自我懂事起,心中便存了一份擔憂,看著父親年紀漸漸大了,我總在想,日后誰能替父親扛起紀家,為父親分憂解難?族中過繼來的那個男孩,也并非可托付之人,甚至還要留意防備著……因而我有時會恨自己是個女兒身,也從未期望過嫁人之事,我不敢想我嫁人之后,父親孤零零的處境。”
說到此處,紀婉悠紅彤彤的眼睛里嘲諷之意愈重“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當占云竹出現時,我竟覺得像是天定,我認為是天意讓他來到了我和父親身邊……而更為可笑的是,當父親識破他的真面目之后,我還百般為他開解,認為父親對他存有偏見。”
她從小喜歡讀書,也當真讀了很多書,反而女紅這些甚少會去碰,但這并沒讓她如何耳目清醒,反而讓她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的眼界比尋常姑娘廣闊,自己有一雙慧眼,可以看得出他所有的好。
可她怎么就沒想到過一點呢?也是今早她拿著香囊找到許姑娘時,許姑娘對她說的那一句話——
許姑娘說,這世上是沒有絕對的例外的,當占云竹使那些手段去對付旁人時,她便該想到,這些手段有朝一日也會落在她和父親身上,若是還沒用到,那必是還沒到時候,必是籌碼還不夠。
她現在真的相信了,也真的明白了……
許明意靜靜聽著這些,她知道對方只是需要傾訴,是以并未有接話。
而這些他人私事,她也無法去評價什么。
最后也只能說一句“誰都有被心中執念蒙蔽頭腦的時候,及時清醒止損,長個記性即可。”
“可是我不甘心……”紀婉悠微微咬了咬牙,忍住眼淚喃喃道“不,我現在沒工夫去不甘心……”
父親身陷這般險境,她的心思不能再放在這些情情愛愛欺騙蒙蔽的事情上了。
沒什么比父親的安危更重要。
想著這一點,紀婉悠抬起了頭,看向始終只是站在那里的女孩子,求助般問道“許姑娘,我該怎么做才能幫到我父親?我該如何同皇上揭露占云竹陷害我父親之事?”
揭露嗎?
許明意微微搖頭“這條路行不通——不然你以為占云竹究竟為何要陷害紀尚書?”
紀婉悠神情怔怔。
是,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更何況是步步算計的占云竹……
“許姑娘的意思是……此事是……皇上的授意嗎?”紀婉悠渾身發冷地問道。
若當真是如此,君要臣死,那她父親豈還有生機可言嗎!
許明意未語,算是默認這個說法了。
紀婉悠眼神顫動不可置信地道“……可我父親做錯了什么?!若他當真有錯,大可依規矩處置,為何要這樣處心積慮地冤枉他,讓他背上本不屬于他的罪名!”
聽著這句話,許明意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前世。
上一世,她家中被以通敵罪滿門抄斬時,她也是這樣的想法——祖父究竟犯了什么錯?
后來她才漸漸明白,很多所謂的“錯”,是別人認為你有錯。
甚至就面前的局面而言,與其說紀修“有錯”,倒不如說,皇帝剛好缺一個可以背下此罪的人,而紀修剛好“合適”罷了。
而因那些過往的經歷,此時她倒對面前的這個女孩子討厭不起來。
一個小姑娘,對朝堂之上的糾葛與暗涌,又能有幾分了解。
但既是不了解,便也不宜如無頭蒼蠅一般亂撞——
所以,有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