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事當前,也是不宜盲目自信的。
“我什么都不懂,你若有什么想要交待于我的,我都聽著。”許明時神態認真地說道。
對上男孩子這雙毫無半分不自在的眼睛,許明意心中一軟。
她家明時性情要偏傲些,可從未說過“我什么都不懂”這句話,尤其是在她面前。
而此時能說出這句話來,便足以證明他并非是什么都不懂了。
“本打算明日臨行前交待幾句的。”許明意道“先說此行路上恐怕會有危險,除了明面上帶著的護衛之外,我已安排好了人手沿途保護你和二叔,可這些終究只是外力,你和二叔自身也要多加留意提防。”
許明時點著頭“我記住了。”
說著,從身后摸出了一本冊子來,擱在茶幾上,偏轉過身,拿起筆就寫了起來。
“……?”許明意這才看到茶幾上不知何時備下的筆墨。
再看那小冊子,不禁想要感嘆一句——這竟是有備而來。
“我怕自己會忘,先記著……你放心,我就今晚帶回去之后看上幾遍,待記下之后便燒掉了,不會叫人瞧見的。”許明時邊寫邊說道“你繼續說。”
網址.
許明意雖覺得這畫面有些奇怪,但正事要緊,也只能繼續說道“周侍郎是父親的好友,但交情只限于私下,而從不牽涉政事。且周侍郎本人亦不喜黨爭,為人清正,在朝堂中屬中立一派。此番皇帝派遣他前往東元,說白了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你和二叔還有祖父,真正要小心的人,是此次護送周侍郎的一名京營千總,名喚越培。”
這是今日她和吳恙剛得到的消息。
至于這越培的底細,也已經大致摸了一遍。
“越培……”許明時點點頭,筆下重點記下這個名字,并圈了起來。
“此人多半才是真正得皇帝授意的重要人物,你和二叔在此人面前定要多留些心。”
許明時再次點頭,并且短暫地思索了一下,嗯,多留些心,他明白,演就是了——他這段時日潛心鉆研的演技想來是要派上用場了。
“至于到了東元城之后,首先要先同秦五叔將大小情況了解清楚,不可魯莽行事……”
姐弟二人一個說,一個記,就這樣談了半個時辰。
“大致就這些。”許明意道“至于其它的,你和二叔商量著來便是。”
從小跟著祖父東征西戰長大的二叔,最基礎的判斷力定是有的。
“好,我都記著了。”許明時應下,將冊子合上“那我就先回去了——”
畢竟回去之后還要熟讀冊子。
許明意點頭,跟著起身,親自將人送至堂外。
看著先她一步走在前面的男孩子,許明意忽然意識到,前世今生,除了上一世嫁去寧陽之外,她都還不曾和明時分開過。
即便吵吵鬧鬧,有冷戰有爭執也會好幾日刻意不見面,但這一切都只發生在鎮國公府、這個他們從出生起,便一直生活著的家中而已。
現如今要分開,方才深刻意識到家的意義似乎正是在于這是叫彼此安心的距離。
所以啊,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而現下,她眼前的這位小小少年即將要離開家,踏上風雨交加的路途了。
她并非全無擔憂,但現下沒有比這更好的選擇,這段路必不可少。
“可去過母親那里了?”邊下石階,許明意邊問道。
母親的擔心也不會少。
不管是對明時,還是祖父。
“去過了。”許明時頓了頓,道“她掉了好些眼淚呢。”
他印象中,上一次見母親這般真情實感的掉眼淚,還是先前許明意頭一回喊她做母親時——那時母親剛離開熹園,便背過身去偷偷抹了會兒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