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這小太監的恐懼,究竟是出于慌張還是出于心虛——在李吉看來更像是后者。
若說起初那只是隨口一詐的話,那么現下便是真真正正起了疑心了……
小杰子跪在那里不敢抬頭,余光里卻見那椅中的人緩緩起了身,向他走了過來。
看著那雙干凈如新的云履在自己面前停下,小杰子幾乎連呼吸都屏住,只那豆大般的汗珠一顆顆順著臉頰砸下來。
“那你這袍角上沾著的血跡,又是從何而來?”李吉聲音涼涼地問道。
血跡?!
小杰子登時一慌,忙去看被自己壓在膝下的袍角。
李吉在心中冷笑一聲,道“押下去,細細地審!”
霎時間,小杰子如遭五雷轟頂——根本沒有什么血跡!他壓在身下的袍角,對方又怎么可能看得到!
這根本就是在引他露出破綻……!
但此時意識到,已是太遲了。
或是說,自他進了這間屋子起,無論他清白與否,結果都多半已經定下了。
他怕是注定離開不了暗庭,甚至也離不開此處了……
小杰子幾乎是神態渾噩著被拖去了隔間。
“吉公,您且喝茶……里頭好幾個呢,怕是得些時候審?!币幻√O捧了茶到李吉跟前。
李吉嘆了口氣“哪里還有什么心思喝茶,我這頭可是拴在了褲腰上的……”
先前皇上限他兩個時辰將刺客找出,現如今十個時辰也要有了,這顆腦袋說是被按在了鍘刀下也不為過的。
李吉出了暗室,瞇眼望著夕陽,再嘆一口氣。
鎮國公就要回京了……
若喬必應再找不回來的話,那局面恐怕就要越發復雜失控了。
想到可能發生的種種,李吉忽而覺得這腦袋拴在褲腰上大約是解不下來了,遲早是得落地,不外乎是方式不同罷了。
再聽身后隔間傳出的慘叫聲,便莫名有了幾分感同身受的心情,身在這深宮之內,誰都不容易,誰的命都不是自個兒能做主的啊……
如此審了近半個時辰,方才有心腹內監自隔間而出。
“吉公,那暗庭里的小太監松口招認了……”內監低聲稟著,臉色卻透著一絲異樣。
“……”
慶明帝回到養心殿時,李吉已在殿中候著。
“人可找到了?”慶明帝剛踏進殿內便問道。
卻見李吉未答話先跪了下去,叩首請罪“回陛下,人……此時怕是已經出宮了?!?
“你說什么——”慶明帝聲音驟冷。
這么多人搜著,把守著,竟叫人逃出了宮?!
且只是一日的工夫!
他這皇宮究竟成了什么地方!一個廢人竟也能來去自如嗎?!
“奴抓到了一個被關在暗庭里的小太監,那小太監已經招認,昨夜是他將喬必應自暗室中救出,并藏在了暗庭內躲避搜查……”
李吉硬著頭皮道“今日午后,人被藏在送飯的粥桶中帶出了暗庭……奴得知后立時去查了,可知喬必應被帶出暗庭后,再次藏身進泔水桶內,于半個時辰之前隨著泔水雜物從西霄門被騾車運送出宮了……”
“……半個時辰之前?!”慶明帝面色陰沉焦躁“還不立刻使人去追!”
“奴已經吩咐人手追上去了!”李吉忙道。
慶明帝只覺得一陣頭昏眼花,被身側的小太監扶著在椅中坐下,緊緊盯著李吉,竭力壓制著暴怒之氣,冷笑著道“你好大的本事……竟能讓人在眼皮子底下一路逃出了宮去!”
“此番的確是奴的疏忽……”李吉以額觸地,不敢有半句辯解“待得此事了結,奴必當以死謝罪!”
但他估摸著,這件事怕是了結不了的……
“可招出是受了何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