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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道削瘦筆直的背影,紀修的眼神一寸寸冷了下來。
他近來總是會夢到兩個兒子。
先前也是會夢到的,但卻不曾夢到過如此清晰的過程,那晚在元家漆器鋪中聽來的一切,一字字刻在了他的腦子里,日日夜夜縈繞著,慢慢織成了一個完整的夢境。
而每每夢到時,他便覺得仿佛又經歷了一次喪子之痛,這種痛,如今是不單是痛,更有恨在其中——
他在夢里答應了兩個孩子,一定會替他們查明真相,討回公道!
兩頂官轎候在禁宮外,夏廷貞坐進官轎的一刻,閉了閉眼,放在膝上的雙手漸漸攏起。
今日皇帝當著他的面,將諸事交待給紀修,像是敲打,又像是試探……
毒殺鎮國公之事出了差池,越培之后又再次失手敗露,皇帝為此對他有所遷怒也屬正常。
可他卻隱隱覺得似乎并非單是如此……
莫非是為喬必應之事?
夏廷貞皺著眉張開眼睛。
可此事同他豈會有什么關連?皇帝縱是懷疑,也全無理由懷疑到他的頭上……
皇帝心思多變,尤其是近來愈發叫人琢磨不透。
而鎮國公也很快便要回京了,到時還不知會是怎樣的局面……
這些同他先前的計劃可謂相去甚遠,想著這于自己而言的種種不利之事,夏廷貞眼底浮現出少見的躁色。
心思幾轉間,他再次想到了喬必應。
他幾乎可以斷定,此事必與皇后有關——
而皇后的背后是吳家……
若他可以找到證據證明這一點,哪怕只是疑似的證據,如此關頭,倒也不怕已經瘋得差不多了的皇帝會不對吳家出手——
他與吳家稱不上有何冤仇,但若燕王當真要奪位,最大的籌碼便是吳家……
而他絕不能讓燕王坐上那個位置,否則他將再無活路可言……
若說先前一切是為夏家日后長盛而鋪路,那么如今在這等局面之下,他所圖的便也只是先保命而已了……
故而現下他只在意一件事——
皇帝可以死……
但死之前,皇帝還需用自身來替宮里的那位小皇子盡可能多地鏟除障礙——說來,這也正是陛下身為‘父親’的責任,不是嗎?
夏廷貞眼神深深,思索著要從何處入手查探吳家。
……
養心殿中,慶明帝放下了手中藥碗,接過李吉捧來的清茶漱了口。
“陛下,今日是宸妃娘娘的忌日……陛下可要去清央宮瞧瞧?”李吉擱下茶盞,在旁輕聲提醒道。
宸妃娘娘乃太子生母,三年前患病而去。
前兩年的忌辰,陛下總要做做樣子去清央宮呆上一會兒的。
“讓下面的人依規矩辦著就是,朕便不過去了。”慶明帝煩心不已地皺著眉,全無心思理會這等瑣事。
李吉應了聲“是”。
得,陛下如今這是連樣子都不做了。
見得端著藥碗的內監自內殿行出,候在外殿的管事太監適才入內,將方才所見稟明。
“字條……”慶明帝聞言猛地坐直了身子,沉聲問“你可看清了嗎?”
“是,奴看得清清楚楚!”管事太監壓低聲音道“那小東西捧著茶盤,佯裝不慎撞上了夏首輔,趁著賠罪擦拭茶水之際,悄悄地將字條塞進了夏首輔袖中……”
他近來奉命帶人盯緊小晨子,自是一分一毫細節都不會錯過。
慶明帝自牙關里擠出一聲冷笑。
“好,真是好……”
近來因喬必應之事,宮中防守森嚴,信傳不出去,便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起了這等小動作……
他早該想到了,那晚鎮國公之事剛傳到他耳中,唯一知曉的便只有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