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初是清晨之際,寧陽城中便落了場雨。
雨勢細微,寒意卻是深重。
定南王府主院內,定南王妃正于佛堂中做早課,跪在蒲團上的背影雖年邁卻仍舊端正,青香繚繞間,被歲月打磨光滑的檀木念珠于指間一顆顆緩緩轉動著。
陰雨天視線沉暗,佛堂的門并未全然緊閉,時有一陣微風拂過門檻,將那香爐中徐徐升起的道道青煙吹散開來。
“啪!”
此時隨那縷縷香霧一同散開來的還有定南王妃手中的那串念珠。
珠線不知因何突然斷裂開,顆顆念珠失了束縛,砸在地上四下飛濺分散。
正專注于默誦經文的定南王妃心中微微一驚。
一旁的兩名嬤嬤忙跪身下來將念珠撿起。
定南王妃手中抓著珠線與僅剩的兩顆念珠,抬頭望向神案之上那尊神色悲憫的金身佛像,心底漸漸生出不好的預感來。
“這珠線按說是該換了的……”兩名嬤嬤將那余下那一百零六顆念珠找齊,捧入玉盤中。
定南王妃將手中那兩顆也放了進去,正要說些什么時,只聽有丫頭入得堂中,輕聲稟道“老夫人,二老爺和三老爺及四公子給您請安來了。”
定南王妃點了點頭,抬起了一只手來,由嬤嬤扶著起了身,復又向佛像拜了三拜,復才離開了佛堂。
等在前堂的叔侄三人向老人行禮請安。
“阿令來得剛好,母親正要使人去尋你。”定南王妃坐在椅中,看向堂中那名著柳黃長衫、面容俊逸的男子。
“不知母親有何吩咐?”吳景令語氣恭儒,面上掛著看似與往日無異的淡笑,然而眼底的疲憊之色卻無法遮掩干凈。
“你父親和你大哥大嫂,還有阿淵,近日可又有信傳來?按說也該回來了才是——”定南王妃的語氣里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心不安。
而吳景令聽得此言,面上笑意一滯,眼神亦極快地閃躲了一瞬。
一旁的吳景逸也看向他“是啊二哥,先前不是說父親曾傳信與你,信中只說至多約七八日便可歸家?”
他是吳景明的胞弟,同為定南王妃所出。
一同前來的吳然也看著自家二叔。
自從得知祖父和父親母親及二哥即將就要一起回來了,他便每一日都在盼著。
他對家中接下來要走的路尚無太過清晰深刻的認知,亦知如今寧陽局勢緊張,但只要一家人能團聚一處,余下的便都不足為懼。
父親母親和二哥能平安離開京師,返回寧陽,無疑是極值得高興的事。
而在數道視線的注視下,吳景令只得勉強一笑,道“想來應當快到了,兩日前兒子已使人暗中出城前去接應。”
“兩日前?”定南王妃已隱隱察覺到了不對,緊緊盯著吳景令,問“你如實與母親講,你父親他們……可是出了什么變故?”
此言一出,吳景逸與吳然的神態也立時變了。
看著身側的二叔,吳然遲遲地意識到了異樣之處——二叔向來白凈的那張臉上此時竟有著淡青色胡須在,這可是甚少能見到的!
須知二叔一貫愛美,平日里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精致,講究程度堪稱半點不給年輕男子留活路的典范,何時容許自己有過這般形容?
吳景逸自也留意到了這一點,但先前只默認為自家二哥又夜宿花樓,這才未來得及細細打理——
然而現下仔細想想,當下父親和大哥及阿淵皆不在家中,寧陽又是如此局面,族中上下人心惶惶,二哥終日被族人們纏著議事,便是有心想逛花樓怕也分身乏術。
而這間隙,吳景令已掂起袍角跪了下去。
“是兒子辦事不力,如今……尚未有父親和兄長的音訊。”
“尚無音訊?二哥這是何意?”吳景逸大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