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寢兩側是耳房,耳房與院墻間是小道。穿過小道,來在后罩房前。
一整排有十間,住著貼身內人和幾個粗使宮女。岳掌事和代管鳳印的于侍中在外雖有自己的小院,但也各自留了一間在后罩房。
換一句話說,能住在延嘉殿的,是最親近主子的。其余的侍者皆是各有寢所,按班來殿中當值。我瞄了一眼,對著正寢的那一間屋,顏阿秋透出來個頭,正面帶微笑釘著霞影窗紗。
我沒走上前,一推右手邊的門,瞧見嘰喳皮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憨憨大睡。
我笑道:“可揀著個休息的時機不是,硬是睡不醒了。”
一聲小小的呼嚕聲后她睜開眼,見來人是我趕緊坐了起來,半打著哈欠:“公主怎么到下房來了?”
我一看她的嘴唇腫的直往外翻,不禁笑到前仰后合:“唉喲,我還是頭一回見到真正的臘腸嘴呢!”嘰喳皮委屈著:“您還說呢!就今兒說話利索些,早幾日硬是吃不了東西。”
我掏出銀瓜子放進她的手心:“知道你受屈了,一點小意思,給你補補膘。瞧這兩日,都瘦了。”
她把銀瓜子往懷里一揣:“謝謝您。公主心里有奴婢,奴婢往后更是得效忠于您了。”
“嘿嘿,你接著休息吧,就是這旁邊忙里忙外挪騰東西,擾人清靜。”
嘰喳皮把厚嘴一撇:“她不是被安排去飛霜閣伺候皇妹了嗎?怎么住回了延嘉殿呀。”我一挑眉:“哦?此話怎講?”
“昨兒奴婢去太醫院買甘草茶喝,路上撞見了女書史。她抱著一大摞各殿的宮人名冊,不小心撒了一地。奴婢幫她撿的時候看了兩眼,就看見飛霜閣的宮女有顏阿秋這個名字啊。”
我搖了搖脖子:“咝——,奇了怪了。行,我知道了。”
聊過幾句我出了罩院,回去書房抄書了。
宮燈初上的時候,我抱著一大摞窗課來給阿娘檢查。只見宮人們各個在殿外候著,里頭的人擯退了左右。
樺蘿小聲:“公主,您等會兒,陛下和娘娘正在談事呢。”
“唔”,我也就抱著宣紙,立在了門口,但是腳下不老實,半步半步的往里挪。
終于挪到了勉強聽見談話內容的位置。
“這展君如今升了中郎將,圣人又賜了宅子,未及二十便能有這般成就。看這個苗頭,他將來該是朝廷的肱骨之臣啊。”“這小子著實是個難遇的良才,機敏聰慧,膽識過人,該有的長處是一樣不落。”
“但臣妾有一樣擔憂,不知當不當講。”
“姐姐跟我有什么不能說的。”
“以古為鏡,有多少大將功高蓋主,反壓其君。若不及早轄制,難保不會有此一日啊。”
皇上默默了片刻說道:“姐姐說的在理。想來朝廷的幾員大將,包括謝將軍在內,無一可比他立功之快,成績卓然吶。現下又是用人之際,驃騎將軍與百越膠著不下,朕尤思著,派展君前去支援。”
皇后柔聲一笑:“圣人既覺得他可堪一用,自有您的周全在里頭。南地戰事若能夠了結,便是福國利民的樂事。”
皇上嘬著舌:“朕想起一段話——下有所求,其心必進,遷之宜緩,速則滿矣。其不可制,果大才而亦誅。這里的滿字,朕看不僅是滿足之意,還有自滿之味。”
皇后附和道:“臣妾說的便是這個了。其所立之功,乃是實實在在的功勞,不得不恩賞之,遷升之。幸如今尚屬青澀,當杜絕其勢大難制之患。”
皇上軟軟握著皇后的手:“皇后提醒的極是,著實當盡早設法,轄制于他。”
“圣人可有主意了?”
然后二人就靠在一起,說起了悄悄話。
我又半步半步挪回了門口,片刻后二人議論完畢,始才談笑風生起來,著宮人們擺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