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的晚膳吃的熱鬧,就像是大家心里都有一股子火憋的難受,要在飯桌上釋放。
壓抑啊,兵臨城下的壓抑,前途未卜的擔憂,諸事繁雜的操勞,所有的情緒充斥在皇后和一眾的心中。打從被窩里爬起來,皇后就要配合著皇上理事,這么一圈人又要配合著皇后理事。
大伙兒累,身累腦累,心更累。
便也不似往常再守著規矩,岳掌事、于侍中、玫姨還有樺蘿皆上了桌。
酒,飲酒,甚地黃酒,果酒,茶酒,清酒全有。
連連干杯的同時,皇后手腕上的小鈴鐺還在響。只不過這聲音比著談笑風聲,可以忽略不計。
我吃飽了挪步到窗前,跪坐在軟塌上往外扒著看。
背后的人忙著推杯換盞,這陣勢想是要喝到盡興方休。
天上的一大塊烏云像是把巫山搬到了天上。但它還未及蓋住整片天。
地上還有著密密麻麻的光斑。這光斑也不亮,灰白灰白的,從云的縫隙里漏下來。
然后天上的巫山變大了,變厚了。只肖一霎就把光斑抹去,若天人揮了揮袖子。
但巫山是活動的,時大時小,光斑也時有時無。從有到無,從無到有。就這么反復了一陣,巫山變成了黑山,黑山里住著的黑山老妖召喚來了方圓千里的云澤瘴氣,云澤瘴氣匯聚成一塊四四方方的大發糕,要蓋到地面上了。
我有點害怕——我不知阿娘隨手擰的鈴是哪一個。若擰的是用過的風、雨、雷倒也罷,用過無效。可若擰的是雪鈴或冰鈴可怎么辦?
要是雪,就成了七月飛雪。要是冰——,那該是下冰雹,還是會把這萬物像冰河一般凍上……
細思極恐,我連忙抽回了想象。
真是胡思亂想啊,它一個小小的鈴鐺手鐲,哪里會有這檔子神力!以往戴在身上,也只不過是心理暗示罷了。
和念奕安最后相見那晚有雨,——夏季突然雷陣雨不是很正常嗎?!凉蘇縣守城有龍卷風,——只是那一塊山多谷深,冷熱二氣相駁,形成了一陣“小漩渦”而已!南地雷災就更不可能了,連綿了一個來月的雷災,當然是雪靈仙子所說,源自神仙打架而已!
安穩好了自己,心也稍稍寧靜了。
侍候晚膳的一個大宮女端著我的碗過來了,坐在我身邊柔聲道“公主,您進的太少了,再吃幾口吧。”
然后就夾著一塊魚肚肉送到我的嘴邊,我目不轉睛的看著外頭,隨意的一張嘴咬下那塊魚肉,大嚼了起來。
呃——!
“疼!有刺!”
我直接把魚肉嘔了出來,有根刺牢牢扎在了舌頭上!
我張著嘴,喉中嗚嗚。這宮女連忙擱了飯碗,掰著我的嘴緊張的不行“公主別動,叫奴婢看看?!?
玫姨沖過來一耳光把她甩趴下,然后摳著我的嘴直接拔掉了那根魚刺。我往外漱著口水,伸來的帕子上留下了淡淡的血花。
本來剛剛高興起來的皇后臉色又唰的暗了,她怒斥道“賤婢,你是要卡死公主呀!”
大宮女哀聲討饒“奴婢知錯,奴婢方才將魚肉捻了一遍,確認沒刺了才敢喂給公主吃的,這這這,是奴婢一時心亂眼花!請娘娘恕罪!”
岳掌事怒氣沖沖的走過來拎著她的后脖領子,指著燭臺說“去,手握著蠟燭跪墻角去,今晚上你就是夜燈,一回治好你這手笨的毛病。”
宮女流著淚去握燭了,很快滾燙的蠟油就會淋滿她的雙手。
但皇后依舊黑著臉,神情嚴肅,半晌了凝眉道“感情是本宮今日罰了兩個長舌婦,二人心生詛咒,咒到本宮孩兒身上了?”
從不相信鬼神之說的阿娘在打仗之前也心神不寧了。
玫姨笑著給我擦完嘴,一攔腰拍了我三下屁股,口中對著地板啐道“呸呸呸,拍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