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六傍晚,甘露殿來人傳話說,元刺史攜夫人覲見,圣上賜宴,通傳皇后前往。
延嘉殿里眾人本正商議著后日為玉公主慶賀生辰之事。
我托腮,瞧著她們七言八語,雖是我的生辰,但是我任何要求也沒提,只說聽從安排就可。
皇后更衣補妝,臨出門前特意的看了我一眼,交待嬤嬤們說,換季時候最易傷風,今日用過晚膳就不用帶我出去散步了。
嬤嬤們殷勤領命。我看了看殿外的花木,還很青油碧綠的葉子輕輕搖擺,今日雖有風,但并不算大。
宮女花萼在乞巧節時候領了賞,會和我一起做小壽星。玫姨做了兩套一模一樣的紅衣裳。三層輕容紗制成的窄袖短衫子,下配紅羅齊胸襦裙。裙上用金絲線繡著金鳳凰,并嵌了許多紅珍珠,等著那一日穿上。
花萼受寵若驚,口齒伶俐的她有些支吾“玫姨,這也太抬舉奴婢了。”
玫姨謹慎細致的釘著衣上的一珠一寶,語氣松快的說“這是娘娘的意思,你就踏實受著吧。”
花萼再把孱弱的眼光投向我“公主,您會不會生氣呀?奴婢從來沒有過什么非分之想,還望您明察。”
我淡淡的搖了搖頭,不就是一套衣裳么。
這事無礙,但有別的事擱在了我的心里。
我來回品味著皇后出門前那個眼神,然后心中發癢,對那元氏夫婦好奇的不行。
于是,我悄悄對尖尖雞說“乖尖尖,幫我一個忙,帶著太子的鷂鷹在外頭飛一會兒。就通過甘露殿往南去,在大臣出宮的道上多盤桓一會兒,可別被人逮住了,也別飛的太高呀~”
尖尖雞用翅尖搔搔鼻子,眨眨無辜的鳥眼。
我趕緊撫著它的頭“以三下哨聲為號,你聽到了,才可以飛回我的懷里。”
它啄啄我的手背表示同意,然后我對它使使眼色,它小步子溜到鷂鷹籠下,一撲翅膀啄開了籠鎖,嚀的一聲,帶著鷂鷹就沖上了半空!
現在的它,宛如一只白鳳!
“尖尖跑了!尖尖和鷂鷹跑了!快捉回來呀!”我大喊道。
身為護身獸的尖尖一飛可了不得,延嘉殿上下沸騰了,人流隨著尖尖涌出了門,在宮道上狂奔起來。
我隨著宮人奔跑著,“尖尖!尖尖!你要去哪兒?快回來呀!”
嬤嬤宮女宦官亦紛紛叫喊著,尖尖的名字在空氣中飄蕩,像是一出多重唱。
在甘露門處,得償所愿,撞見了元刺史夫婦。
他們用罷宮宴,正被帝后親自相送。
哄哄嚷嚷的我們惹了他們的注意力,皇后的臉色沉了下來。
岳掌事手按著腰腹,呼呼歇歇的向帝后行禮,指著半空中“賣弄羽毛”的尖尖說道“圣,圣人,娘娘,這鳥不知為何突然飛走了,下官帶人正攆呢!”
我趁機將手心的樹葉放到唇邊,吹了三聲不太明顯的哨子,尖尖會意,降落到了我的臂彎里。鷂鷹跟著尖尖,落在了一小宦官的肩膀上。
“這就是玉公主吧。”皇后身旁的那個陌生女人說道。
我遠遠盯著她,她跟皇后幾乎一樣的身高身形。鎖骨分明,香肩平坦,胸背挺直,腰身曼妙。——活脫脫的衣裳架子。
皇后一身黛紫,女人一身霽色。一紫一藍與頭頂新升的星云互有照應,恍然若星星里走出的人。
我小步子走上前,先垂著眼皮行罷禮,再試摸著抬眸,當看到元夫人時,我不由得吃了一驚。
怎么跟我想象的不一樣?
……
她是個奇怪的女人……
她,她,她,她怎么戴著半幅面簾啊?一條金鏈從左耳廓拉出,連接到左側鼻翼上,像是西域女人的面飾,只不過她把鼻釘換成了鼻夾!金鏈子垂著纖細密集的金流蘇,遮住了半張左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