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剎那,三城南北合共六座城門訇然中開。
滄北軍雖向后退軍以躲避昶江之水的余災,但也始終有一哨人馬監視著三城的動靜,稍有不對,便會重新引兵殺回,絕不讓拓跋無涯有任何逃脫的機會。
簡單來說,三城仍在滄北大周軍的監視和包圍之下,只因要動大水而將包圍圈向后撤移。
想象總是美好的,如果云沖和周患遇到的不是拓跋無涯,只怕他這水淹一策便可頃刻令三城遼軍溺沒。
現實證明拓跋無涯是一個善于反擊的人,而且是用最驚人的雷霆手段發動了反擊。
……
長龍之水撕裂空氣,催破天穹,如一柄萬丈之劍,直搗黃龍,把偌大人間一分為二。
整裝操戈,站在高處隨時待命的十數萬滄北軍士幾乎同時吞咽了一口唾沫,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呼吸和心跳都在那凌霄的水聲中停了一瞬。
云沖和徐燁雙雙立在高處,眼看著滿目盡被層疊大水充盈,一股莫名的后怕之感在胸中激蕩,他們都在想,如果是自己面對這滾滾江水……大概連尸身都不知會沖去何方……
排空的巨浪,遮掩了天光,茫茫天際也在此時墜入了大江水中,江流浩涌,無堅不摧。
古語有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可今次的江水,縱使是撞上一座百丈土山,也絕對能將其轉瞬傾覆,夷為平地。
這是一場自然與人力完美結合的災難啊……
連日的暴雨,昶江水本就顯得狂躁不堪,遭了堵截更如龍困淺灘,雷霆之威含蓄其間,一朝釋放,直如被觸逆鱗的狂龍,一騰身,便有背負青天,射穿斗牛之能……
水勢以一種難以想象的力量將所有的阻礙一一扯得粉碎,從昶江口到三城,足有數十里的闊土大道只在短短半刻鐘的時間便被整個席卷。
恰在此時,一個探子狂奔而來,“報!一切齊備,隨時可以出戰!”
徐燁側頭,生怕自己的聲音被隆隆的水聲所蓋,大喊著問道“四哥,你還做了什么準備?”
“不是我,是老七。連我都不知道,他竟在登仙橋附近的堤岸處備了三千條漁船,似乎早就準備放水淹城了……”
云沖說著,還抖了抖握在手中的一張紙箋,正是那日卓幼安拿出來的周患親手所書的破城之計,顯然,這漁船的事便寫在了其上。
“三千?七哥哪來的這么多漁船?昶江太險,附近不是一向少有船只嗎?難道是七哥變出來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老七啊,真是越來越神秘了,他的這些準備,我一點都沒有察覺。不過也對,若沒有準備,他又怎么可能這么有信心奪回失地呢。如今萬事俱備,只等水漫三城時,咱們便駕船殺入,生擒遼軍殘兵,大事可成……”
話到此處,他的眼神下意識的在手中紙箋的后半段上停留了一下,徐燁察覺到四哥的神態似乎有些不對,忙問道“四哥,這場戰事怎么看都是勝券在握了啊,你在擔心什么?”
云沖將周患的親筆手書遞與徐燁,徐燁打眼一看,最末寫著幾個字,“拓跋無涯軍事奇才,行事一定謹慎,若有變故,急速報我,我另有應對之策。”
突地,又一個探子裝扮的甲士從不遠處的高坡上飛奔過來,跑到云沖二人身前,倉惶跪倒,“報!將軍,拓跋無涯大開城門,借大水之勢,乘筏殺出來了!”
“什么?”云沖面有驚容,一勒袢甲絳,水已積深四尺有余,另一側也有甲士順著江水渡船駛來,他三步并作兩步沖下高地,縱身一躍搶入舟中。
回頭一看,徐燁站在原地,他明白云沖另有令要交付自己,所以并未動作。
“十一,我給你快馬快船,你速去篁嶺!”
徐燁也不多說,沒有一絲猶豫,自他處引馬登船,駕船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