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山上下,惟余莽莽。
劈裂山壑的劍痕留在周患身后,伴著一萬一千無字碑,久立長存。
周患尚自撫摸著碑文上的字跡,另一只手默默搭在墳頭土包之上。
感官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敏銳,本無氣力的體內兀自有一股緩緩凝聚的內氣縈繞于手心。
他似乎能隔著泥土感受到來自土冢下的氣息,這個似有似無隱有隱現的氣息,是那般陌生。
于是,他得出了一個結論,土冢所埋之人,并非龍洐意。
他沒有任何喜怒神色變化,或許是想明白了一些什么,也或許是因為兄長的遺骨并未遭到侮辱而長長松了一口氣。
周患跪坐的身子突然軟軟的躺倒在地,斜斜的趴在寫有龍洐意三字的石碑前,昏了過去。
他所受的傷太重太重。
透支的精力與氣血同樣太多太多。
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如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釋放出了從未看過的辛子劍最后一招。
是上天有神明庇護吧。
那這顆庇護我絕處逢生的神明,一定是你吧,我的老哥哥……
流傳于后世,單以周患為核心人物官印發行的周郎傳中對今日環山的這一劍抬眼見吳鉤,僅用了短短一十六個字來形容。
“周郎擁碑,無劍劈山,半步登天,世稱半圣?!?
無劍便可劈山,也許那位立足于天下頂峰的掃雪客可以做到,沒有恨長禁,他也依然是天下第一劍道至尊。
可周患出身軍旅,實力在短短十五年間,自三重境橫跨四重三步,在此次環山之上更是施展出了逼近登天的實力。
其劍道真意相比十五年前在戰場上磨出來的毫無章法的殺敵劍更是天差地別。
所以縱使此言傳到江湖上,也鮮有人會輕信。
除非親眼看到這令天地失色的斷壑劈山的劍痕,否則只怕更多的人都會選擇一笑置之。
不遠處高坡上,薄衫女花娘子杏目圓睜,玉口微張,怔忡良久方震驚的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并沒看錯。
腳下輕輕一動,施展輕身功夫,連連點在泥濘的土地上,越過一張張面帶驚駭欲絕之色的鎮天府兵尸身,最終落在被彌天劍意生生切成兩截的少宗澄身前……
這道劍痕究竟有多長,一眼難見其邊……
四百府兵在少宗澄的命令之下將周患圍成了一圈,故而劍痕所向雖然斬殺了直線處的一連串府兵,卻還有百余人未在劍意的攻擊范圍內,得以存活下來。
但他們無不是腿腳發軟,面色雪白一片,呆呆地望著已經陷入昏迷的周患,甚至都忘卻了自己此時身在何處。
如此重傷,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這是橫亙在現場每一個鎮天府兵心中,更是橫亙居高臨下目睹著一切的花娘子心中的不解疑問。
倒不是這群鎮天府兵一個個都是酒囊飯袋,連一個昏迷之人都不敢輕易接近,只是周患這一次施展出的實力帶給他們的震撼遠比上一次周患一劍臥疆場,憑欄望帶給一眾府兵的震撼還要高。
前次野望城中,一劍之威,十數內家子都不敢近身。
又何況是這一次的他們。
花娘子讓過遍地狼藉,十分不快的一腳踢開少宗澄,再次皺了皺眉,忍住鼻腔間充斥的令人作嘔的血腥氣,走到周患的身邊。
欠身將周患提在手中,花娘子顧盼四周一眼,看著百余甲士顫顫巍巍的模樣,噗嗤一笑。
“今日心情不錯,就不殺生了,你們快滾?!?
話音未落,花娘子已展開身形,縱躍中退離開無名山谷,動作輕飄地穩穩坐在胭脂馬馬背之上。
一夾馬腹,帶著昏過去不知生死的周患,踏塵而去。
在花娘子走后不知多久,百余甲士方才驚魂未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