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碧月渾身上下不可抑制地顫抖著。
沈宜安又回到座位上坐下,輕輕抿了一口茶,“楚國那邊得到的是假消息,你固然小心,但有些地方,還是露出了馬腳?!?
“你讓人以為你和常大人有非同尋常的關(guān)系,又借那些丫鬟之口傳揚出去,消息很快就讓那個側(cè)門的看守知道了,你曉得他一心想往上爬,所以勢必會討好你這個未來的常夫人,于是你每次出去的時候,他都會給你行方便?!?
沈宜安看著碧月的眼睛,將她所有的恐懼與焦慮都看在了眼里,不慌不忙道“楚國如今想必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你所遞過去的都是假消息了,他們會被常大人埋伏,根本進不了天倫城,前面還有呼圖巴爾和白起鎮(zhèn)守,楚國的援軍是無論如何也進不來的,這一次,楚國必敗?!?
楚匡義躺在楚國舊日的積蘊上吃了太多年的老本了。
他大約還以為,楚國是從前的那個天朝上國,以為還是沈家尚在之時,楚國戰(zhàn)無不勝,四方來朝,八方來賀。
這種美夢,也到了該醒的時候了。
楚匡義當(dāng)初對沈家下以狠手的時候,就該想到,他也在那時候為自己挖掘好了墳?zāi)埂?
沈家亡靈還在奈何橋等他,忘川之水乃怨念凝結(jié),只等著楚匡義前去,徹底將他湮沒。
碧月忽然面如土色,腿一軟,顫抖了一下,差點跌倒在地。
她死死地抓住一旁的桌角,指節(jié)泛白,青筋畢露。
她還是強撐著不肯倒下,像是還在祈求什么神跡降臨。
“楚國現(xiàn)在定然不會輕易放過你,楚匡義此次失敗,只怕會把怒火發(fā)泄在你身上,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想辦法送你出去,從此離開中原,再不回去?!?
碧月的嘴唇顫抖個不停,她驟然咬牙,擰眉看向沈宜安,怒斥道“不用在這里假惺惺的!你以為你這樣做就可以補償我了嗎!你以為你這樣就可以抵消你們?nèi)曳赶碌淖锬趿藛幔∧銈兪亲锶?,你們永遠都是罪人,血債就要血來償還!”
沈宜安清清冷冷地看著她,“我沈家沒有什么罪孽需要償還,我父兄,更是從來沒有做錯過什么事情,我愿意幫你,是因為我可憐你,如同我同情所有在戰(zhàn)爭中失去了親人的人,但這并不意味著,我要對所有在戰(zhàn)爭中死亡的人負責(zé)?!?
“發(fā)起戰(zhàn)爭,是為了結(jié)束戰(zhàn)爭,士兵的死亡,是為了更少人死亡,我從無愧疚之心,也并沒有補償你的意思,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并不強求?!?
“就算當(dāng)真是要償還,也是楚國,償還從前欠我沈家的血債?!?
沈宜安不欲和碧月在這些事情上爭執(zhí)。
她發(fā)現(xiàn),碧月此人偏執(zhí)得可怕,不管你說什么,她只會認定自己心里那套道理。
你若做得多了,她反而會認定你就是在補償她,進而覺得當(dāng)初就是你虧欠了她,以至于以怨報德,也不是做不出來。
沈宜安隨意揮了揮手,卿羽趕緊和燕十七一起要拉著碧月下去。
碧月嘶吼了一聲,“沈宜安,你會遭到報應(yīng)的??!”
沈宜安看著碧月被拖下去,面上并無多少神色起伏。
“安安,別難過。”燕嬰立于她身側(cè),輕聲道。
秋風(fēng)漸涼,一陣風(fēng)吹過,沈宜安忽然打了個寒噤,但站得卻更筆直了幾分。
她的脊背像是一根沖天的箭羽,仿佛要把楚國虧欠他們沈家的,通通都討要回來。
“沒什么可難過的,”沈宜安微微仰頭,“他們都在天上看著我呢,我得好好的,叫他們在九泉之下也安心幾分。”
燕嬰之前一直覺得,沈宜安是一個不管遭受了多少苦難與不公,都一直懷揣著熱烈的陽光的人。
但這一刻,他忽然懂得,也許這世上,很多人都在帶著黑暗一起前行。
區(qū)別只是,有的人被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