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漸沒,卻終有一絲光亮刺破晚霞,穿過葉縫,照射在白衣青年的臉上,映入心中。
黑暗前的一米陽光,亦如荒漠上發芽種子,總能給人帶來希望。
寧白峰瞇眼看著夕陽,輕聲自言自語道:“所以這粒種子的名字,叫做‘誠’。”
以誠待人,人亦誠以應。
事情終不會走入最慘痛的方向。
遠處有晚風吹來,羅本伸手接住一片落葉,嘆道:“讀書人有一葉知秋之術,類似道家天算推衍法。當年老山主第一次見你,在你行那古禮后,便動用此術,本意是想了解你的來歷,卻看見另一番結果,這才有那次相邀同游,最后寫下這本書。”
寧白峰回想當年與老山主初見時情景。
他以幼時村塾所學之禮相應,得來的卻是老山主上下打量許久,最后說出一句,‘年青人家學淵源頗深,老朽僭越。
陪在一旁的老道士都面色古怪。
當時不解其意,如今卻是這番意思。
羅本將樹葉遞給寧白峰,輕笑道:“或許你自己都沒有發現,當年你踏入書院前,與離開書院之后,心境上的變化有多大。”
看著手中落葉,寧白峰目光自葉梗看向整片葉中脈絡。
老山主種下的誠字種子,便如同葉梗最粗的那一點,然后向下延伸,直至蔓延整片樹葉。
亦如羅本所言,當年濱海縣一事之后,他對所遇之人,心里從來沒有認真去信任過,就連護送他們一路的老道士,都抱有極大的警惕。
所以遇上的那些事,他都以所能想到的惡念去防備。
也因此,他猜出了林家的利用,看出了老道士的順勢而為。
在那個時候,僅僅只有心性純真的元鎮,才能被他真心以待。
當年老道士那番護送,想來就是一路觀心。
元鎮純真無暇,他自己心籠寒煞。
這或許就是老道士收元鎮為徒,卻不收他的真正原因。
書院暫住時,老山主的誠心之境,讓他試著以誠待人,避免書上的慘劇。
而在走出湘云書院,一場生死大戰之后。
他卻莫名開始相信老道士,試著接受老道士的建議,收下金桂別院,試著接下林家的示好。
或許在那個時候,誠的種子開始逐漸發芽。
這才有后來對聶紅竹的以誠待人,讓其真正歸心。
也以此開始,他的遠游之路才越走越寬。
綠柳里的趙碩,雷鵬上的劉云浪與洛茹,歸來的蘇老,螺舟上的薛長衛,定海城初遇的東羽,巫山清都的宮權,回元山里的那些同門,等等
這些全都有以誠待人的影子在其中。
試想當初若是沒有這樣的心境去遠游,真的能走如此之遠么?
或許不能。
但就算能走這么遠,得到的結果估計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完這片落葉的脈絡,寧白峰如同看完自己這十年的人生。
發生改變的地方,正是葉梗最粗的那一點。
而葉梗最粗之處往上,一片虛無。
就像樹葉脫離樹枝,硬生生割裂開來。
書院前后,寧白峰已經判若兩人。
晚風吹過,帶走掌中落葉,飄向遠方。
儒家教書育人,一言一行便可影響人的一生。
老山主種下的這粒種子,讓他受益良多。
君子之心以誠待人,劍氣書生背山前行。
如此方為君子劍道。
這興許就
是當年遠揚島大戰之后,佟山儒覺得他是儒家讀書人原因所在。
寧白峰輕緩舒氣,望向遠方。
一本書,看盡了另一番人生;一片落葉,理清了十年自己。
今后或許如落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