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垂下了頭,他被困在這鄴城里,沒有機會深入民間,但是他總覺得不太可信,如果真的如此,他來鄴城赴任的時候,所見鄉間的百姓,不應該麻木著臉。
可是,現在的他,也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的人,卻也不止他一個。
“大哥,還有救嗎?”
一個發須散亂的中年人跪伏在冰冷的地面上,仰著頭盯著一個身著道袍的中年人,他的聲音嘶啞,雙目通紅,可是表情卻已經麻木了。
中年道人搖了搖頭,他身上的黃色道袍,也覆著一層薄雪。
“這句話,你已經問我七十四次了。”
他伏下身子,輕輕地合上了死者瞪圓的雙眼。
“他是被活活凍死的,也是被活活餓死的。”
張角從地上拉起了自己的兄弟。
“凍死的不會睜眼。”
張角讓身旁的小道童取來草席,輕輕地蓋在了這個被凍死餓死的男子身上。
這一路過來,他救活的,沒有死在他眼前的多,哪怕他所掌握的醫術甚至被民間百姓稱作了仙術。
可是
仙術都救不了饑餓,也救不了寒冷,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感到絕望了。
這么多年,他致力發展太平教,難道真的就是如同那些朝廷的士大夫所說的,從一開始就是有不臣之心嗎?
他張角,也曾對大漢投入了自己的全部信任,他相信這世間的苦難在于病痛,在于傷不得治,病不得醫,他得傳半部《遁甲天書》,一朝通悟,所想所為也只是想要用自己這雙手去治好大漢的百姓!
他張角,無愧于天,無愧于地,無愧于心。
羊只想著吃草,能夠活下來,是誰取走了他們羊毛,他們并不在意。
只要能夠活得下來,誰是羊的主人,這天下百姓,有誰會去在意,有誰會去反抗?
百姓,何錯之有?
百姓,何錯之有!
他們只想活下去而已。
張梁沉默地走在張角身后,兩行清淚順著他的臉頰淌下,他自己便是百姓,凍死餓死的已經不僅僅是百姓,更是他作為大漢子民的心。
一步一步的,他麻木地跟著張角行走在漫天大雪中,驟然之間,他看到自己的大哥取下了自己的發冠,那頂天師冠。
看著自己的大哥散開了自己的頭發,那醫者常用的發型。
看著自己的大哥,從自己的道袍之中,取出了那條普通的黃麻布裁剪而成的頭巾。
“停!”
位于隊伍最前方的張角,看著已經分辨不清的前路,抬起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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