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響黑檀木制的大門之前,銀發碧眼的少女遲疑了一下,心里充斥著忐忑和更多的期待。
篤篤兩聲,輕不可聞,房里的人卻聽到了。
“誰?”
透過門板傳來的聲音,清冷而沉靜,沒有一絲波動,散發出源源不斷的寒意。
“父親,是我。”
“進來。”不變的語調,寒意卻消失了,只是,骨子里的冰冷依舊。
苦笑著打開門,銀發少女心道如果他的心門也能敞開,該有多好。
辦公桌后的男子應聲抬首,一襲黑色法衣;對比般的白發,并非有光澤的銀色,而是毫無生氣的灰白;冷峻絕美的容顏卻沒有多少滄桑的痕跡,像是三四十歲的年輕人;水青色的雙眸幽暗而深沉,宛如萬年不化的冰潭。
黯然輕嘆,索瑪德修普的胸口混合著甜蜜和酸楚。
這是她傾心愛戀的男人。
她的養父。
[我的小索瑪。]
記憶里,他曾經這么溫柔地喚她。大手撫上她的發,緩慢而用力,像要掏盡他剩余的感情,給予她這個無父無母的孩子;也像是要從她身上,尋求一絲細微的撫慰。
而幼小的她,看著他,深深深深。
就此刻下這個孤卓的身影。
后來,他叫她“陛下”。
她不怪他,從來不怪。因為他雖然給了她那個沉重的頭銜,卻沒有把實質的重量壓在她身上,一直自己背負,等待她長大,有力承擔的一天。
[傀儡女王]――很多人私下這樣稱呼她。每次聽到,她只覺好笑。
笑他們的淺薄無知,笑自己的庸碌無能。
她不是個稱職的王,不是因為他,全是她本身的問題。
據說,母親生她時是難產,所以她智力不高,體質也十分孱弱。別的孩子一兩歲就會說話,她卻到了四歲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思維遲鈍,行動緩慢。不管她再怎么努力,也永遠和聰明伶俐無緣。
她多么希望有生父一分的才干,好卸下他一點點的負擔。
[索瑪,去玩會兒吧。]每當她咬著牙死背律法地理,為政經算術頭暈眼花時,他都會敏銳地察覺,從堆積如山的文件后抬起頭,冷冷地,用命令的口吻道。
他不是個善于表達的人。
一張臉總是漠然無情;舉止沉穩有禮;處世手段更是冷酷狠辣,斬草除根不留情面;政績完美執法嚴謹,朝野民間無不畏服。但是,她看得出,這個冷血威嚴的男子背后的孤獨。還有面對她時,那雙眼深處的愛憐、歉疚、無奈……和接近死寂的悲涼。
這悲哀是如此深不見底,窮盡她的一生也無法抹平。
何況他不讓人進入他的心,她只能停留于遙遠的觀望。
他的悲傷感染了她,使她也不快樂。
[對不起,索瑪。]
這是他最常說的話,眼里是比她更深的無力。她明白他的意思不是他不接受她,而是不能接受。
刻在他心底的傷是那樣沉重,使他再也無法愛人,也無法信任感情。
將放著茶點的托盤擱在桌角,她俯身輕吻他的前額。
他沒有拒絕,反手給了她一個長輩的擁抱。
然而,再親密的肢體語言,兩顆心仍是遙遙相對,不曾交集。
“你回來了。”首代東城城主魯西克福斯淺淺一笑,“宮里住得還習慣嗎?”
年輕的女王回以溫婉寧和的笑意“是父親您安排的,怎么會不好。”
若是別人這么說,魯西克定然懷疑是反話,但是索瑪,當然是不同的。
這孩子沒有心機,心地就像白紙一樣純良,又貼心得令人心疼。
可惱的是,即使是這樣的女孩,他也……
只能站在父親的立場,盡己所能地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