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淺淺地睡著,兩手環抱著膝蓋,全身蜷成一團。而包裹住他,讓他可以用這個姿勢睡著的是一個透明的罩子,靜靜地懸浮在無垠的虛空中。
突然,罩子劇烈震動了一下,他立刻睜開眼,鑲嵌著金色橄欖形瞳仁的黑眸劃過銳利的弧光,反射性地加強結界,然后放松下來,打了個哈欠,準備繼續睡。
“暮,出來!”
清亮的聲音震動鼓膜,他迷迷糊糊望去,只見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小男孩站在罩子外面,兇悍地盯著他。
“……晨?”打量了一會兒,他遲疑地喚道。晨又是一腳踹在罩子上,罵道“廢話!出來,懶蟲!”
暮聽話地撤去防護罩,輕巧落地。換作其他六個分身這樣命令,他不會理會,但是眼前這個例外。晨自認是真正的“巴哈姆斯”,而他們全是他分裂出去的人格,所以非常重視自己的權威,如果對方不服從,不打到兩敗俱傷決不罷休,他可不想做這種無謂之爭。
見他乖乖出來,晨頓時消火,稍稍緩和語氣“成天就是躲在罩子里頭,你是龍還是烏龜?”
都不是。他在心里回答我是怪物,你也是。
“今后不許躲在罩子里!”
那很麻煩啊。暮暗嘆,實在厭倦了和自己沒日沒夜地爭斗。
以為他答應了,晨更加得意,氣勢洶洶地道“現在是什么時候你知道嗎?”
“不知道。”
雖然兩人的發色、眼睛、長相和身材都如出一轍,神態卻截然不同。晨尖銳暴躁,暮平和遲緩,仿佛什么也不放在心上。
“是你的時段!”晨用手指指著他的鼻子,“趕快出去!晚了別說我們搶你的時間!”
“……”暮驚愕地眨眨眼,奇怪對方怎么會提醒自己,他們不是巴不得一直占據身體嗎?
……原來如此。
仰望面前巍峨如山的龐大身軀,暮恍然大悟。
如甲胃般的純黑色鱗片,在月下泛出冰冷的金屬光澤,有著銳利棱角的巨大翅膀不耐煩地扇動,帶起陣陣腥風,長長的頸項是一種黑得發紫的顏色,高高昂起的頭上,一只頎長的尖角直指天空,細長的雙眼射出嗜血的光芒。
這是他的父親,把他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黑龍王拉克拉羅斯。
“商量好了沒?誰上?”黑龍王噴出一口氣,腳下的土地頓時腐蝕出一個個氣泡。
“是我,父親。”雖然被陷害,暮還是一副沒感覺的模樣。拉克拉羅斯危險地瞇起眼,認出這個有著獨特氣質的兒子“暮?”
“是的。”
這孩子很奇怪。拉克拉羅斯有些疑惑,仔細端詳。其他兒子面對他時,都是躍躍欲試中帶著掩不住的恐懼,惟獨他,眼神始終平靜到淡漠,不曾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膽怯,但他分明是最弱的。
算了,這不重要。拉克拉羅斯甩甩頭,懶洋洋地擺出攻擊態勢一切以實力說話。
視野一片猩紅,耳邊只能聽見劇烈的喘息聲,依稀夾雜著母親壓抑的啜泣和同族的竊語,暮傷痕累累地趴在地上,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被打得吐出來。
“太差勁了,連晨的一半都比不上。”拉克拉羅斯失望地俯視他,毫不留情地將他踢了個跟頭,“你需要更多的鍛煉,提倫王國的邊境有一頭雙角獅鷲,你去把它的角拔下來。”
暮咳嗽著,擠出微弱的“是”。因為他敗了,敗者必須服從勝者,這是自出生拉克拉羅斯就教會他的道理。
奧斯曼帝國和提倫王國的交界有一大片古老而幽暗的森林,傳說有魔物棲息,除了不怕死的冒險者,幾乎沒有人敢踏進林子深處。
渥爾就是這樣一個不怕死的家伙,但是他發誓,如果知道經過這個森林會發生什么事,他絕對會改道!
……這是什么?
聞到一股濃稠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