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被船首劈開。
如四散的劍芒,一條條亮眼灼目,很快擴散到整個船身。銀灰的漆色仿佛灑了一層光粉,煥發出閃耀的生命力。
這是一艘小型空艇,以半透明材質磨成的兩翼如同魚鰭展開,略顯福態的身軀可以看出是貨船,體型卻比同類船來得纖細。供能裝置一反常理地搭在頂端,與流線型翹起的尾部取得平衡,在云海中穿梭的模樣就像一頭乘風破浪的大白鯊。
青色的氣流從排氣口涌出,帶動云霧翻騰不休,游戈而過的風景也因而若隱若現丘陵起伏的大地,漫山遍野的青翠綠意,綢帶般優雅曲折的河流,還有涇渭分明、被石墻環繞的城市與塊狀分布的村莊領地……
一只小鳥輕巧地扇動翅膀,繞著空艇飛了一圈,落在彎起的食指上。手的主人轉動隱藏在尾翼里的發條,竟然是只機械鳥,圓圓的眼睛映出一張文靜秀氣的臉,兩鬢略長的栗色短發,晶亮有神的藍眸,卷到肘部的工作服洗得很干凈,是個給人整潔印象的美少年。
突然一聲響徹甲板的巨響,嚇得他差點一個倒栽蔥從了望臺摔下去,趕緊放小鳥逃生,往下看去。
氣勢洶洶沖出艙門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郎,微卷的秀發束成馬尾,神采飛揚的大眼,性感的豐唇,斜挑的眉宇寫著與生俱來的強悍,健康的膚色如蜜,黑得發亮的皮衣包裹住她高挑曼妙的肢體,高跟皮靴一跺,全體船員噤若寒蟬。
“安杰!安杰!”嘹亮的嗓門一如她張揚奪目的氣質,震得人耳膜發疼。
少年機靈地躲進陰影。變魔術般亮出一根造型奇異的短杖,女郎下達最后通牒“混小子,要我揪你出來嗎?”
“老姐。”無奈的嘆息從她頭頂傳來,“又要你親愛的老弟做什么了?”
“做飯!”
“你不是說今天你做么?”
驚駭的吸氣聲,在場的船員凍成冰柱,一雙雙寫滿驚懼的眼瞪視女船長。后者臉頰微紅,挺起豐滿的胸脯,嘴硬道“我改變主意了,不行嗎?”
“行,行,只要你以后別浪費糧食,我們船上沒有豬可喂。”身為這艘船的廚師兼管貨員,安杰實在不能不計較。女郎大怒“你說我做的是豬食!?你不就是被豬食喂大的!難道你是豬?”
“所以我六歲就被你荼毒得自力更生了。”
“不識好歹的小鬼!你是太久沒被我修理,皮癢了?我……”
“亞朵。”
溫和的男聲切斷了姐弟倆的例行爭吵,火暴脾氣的女船長轉過頭,只見一個身穿墨綠色呢絨大衣的男子緩步走來,高挺的鼻梁掛著單邊眼睛,一派文質彬彬,只是淡綠的細長眸子不時閃現精明的笑意。
“姐夫。”安杰懶洋洋地舉手打招呼,偷瞄他胡亂塞在靴子里的馬靴和沾上油跡的衣擺――他一直奇怪,這么不修邊幅的姐夫為何能擔任會計,還把帳算得一清二楚?個性沉穩的他又為什么會愛上他姐姐那樣橫霸的母姑婆?很可能被她做的料理毒傻了。
“你也說說他嘛,維加。”亞朵向老公訴苦,撒嬌的語氣聽得安杰掉下一身雞皮疙瘩。維加卻很吃這一套,笑吟吟地摟住愛妻的肩膀溫言寬慰“安杰大了,打沒什么用,以后扣他的零用錢。”亞朵眉開眼笑“對對,讓他沒錢買他的寶貝零件。”
哼,狼狽為奸的夫妻!安杰憤恨地別過臉。水手們一致朝他投以同情的目光。
“船長,要進入[晶壁]了!”
掌舵手略帶緊張的聲音通過喇叭傳到每個人耳中。安杰精神一振,比姐姐反應更快地跑下樓梯,沖到欄桿旁。
飛艇猛然躍出一片厚厚的云層,太陽在左手邊射出萬道豪光,將周圍繚繞的霧氣染成絢麗的金色。腳下傳來嗡嗡的震動聲,開始加速了。
“左滿舵!”遠遠傳來亞朵嚴陣以待的喝令,“升導航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