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當年受到一點威脅就躲在寺社里不肯出門的“光輝事跡”,任何一個稍微有點血氣的男人,恐怕都有資格鄙夷這個名義上的天下武家之主。
不過……怯懦的敵人未必就比勇敢的敵人要容易對付。
“這正是天下的人心背向,并不是我等的功勞。”
織田信長一反常態地老老實實坐在下手,笑吟吟地出聲作謙。
理所當然,在棋局之中,只有占據了優勢的玩家才會具有如此風度。總計五萬人的上洛軍當中,織田家出動了三批備隊,占據聯軍的六成以上。淺井和德川不具備分庭抗議的能力,朝倉被有意攔在游戲圈外面,誰是執掌京都牛耳的人,這個明眼人可以輕易看出來。
“不錯,由本家來守護京都,請您盡管放心!”柴田勝家似乎是故意彰顯著與他粗豪相貌十分相似的嗓門。按道理講,信長之后發話的應該是身為同盟的淺井和德川,柴田這家伙搶在前面,是當真不懂禮節,還是故意為之呢?
平手泛秀悄悄掃視了一眼,那兩位的臉上都不是太好看,不過德川卻只是勉強笑了笑,而淺井長政卻忍不住開口發話了
“公方大人!彈正(織田信長)發動義軍以來,天下人都聚集在旗下,還有左衛門督(朝倉義景)這樣的豪杰相應,足見幕府的威望尚在,宵小之輩只能得逞一時而已。”
他這一番話,似乎是要抬出朝倉來對抗織田,但另一方面也承認了織田的領導地位,這種含混態度,頗有些調教矛盾的意思。
說來北陸朝倉家論實力和聲勢的確不在織田之下,不過……
“論及此處——”信長拖長了音調,擺出一副疑惑不解地神色,“如此重要的儀式,朝倉左衛門督為何缺席了呢?莫非是他身體不適嗎?”
那個叫做武藤舜秀的若狹人,獻上了拖住朝倉主力的計策,而織田信長也毫不遲疑地采用了。這件事情在場的人即使不知道也能猜出大概。然而卻沒法明確說出來。
泛秀心下暗嘆了幾聲。淺井長政企圖調和織田與朝倉兩家的關系,而信長卻對這份關系肆意破壞,難怪日后……
率領兩千朝倉軍來援的朝倉景恒頓時色變,隱忍了幾下,最終憋出一句陰陽怪氣的話語來
“織田彈正智謀過人,將六角,三好等玩弄于鼓掌之上,攻克近畿易如探囊取物,何必要問我朝倉家呢?”
智謀過人大概是他的真心話,雖然“卑鄙無恥”四個字可能更貼近他的原意,不過這兩個詞往往是同義詞,只看你位置坐在哪邊而已。
織田信長聞言不怒反笑,做謙遜狀,說到“其實在下一直十分敬佩朝倉左衛門督。”
“那我倒要代替鄙上說聲謬贊。”
“不不不,朝倉左衛門督當真是善于運籌帷幄的人。一般武士十三四歲就初陣廝殺,而左衛門督大人三十二歲才初陣,朝倉家卻依然興盛不衰,足見左衛門督即使不在戰場,也能通過謀略來克敵制勝……”
原來這個人也有如此“腹黑”的一面啊!今天算是大開眼界了。平常信長看到什么不合心意的東西往往是直接斥罵,沒想到外交場合卻是這樣。
眼看御所就要變成罵場,足利義昭不得不站出來主持秩序了。
“雖然朝倉左衛門督也是忠心耿耿的豪杰,但上洛的首功,恐怕還是要歸于織田彈正。”
既然是他發話了,爭議只能結束。
“其實在下倒是沒做什么。”信長依舊在假作謙虛,伸手劃過柴田為首的十幾人,“乃是家臣們奮斗的結果,這些都是領兵千人以上的侍大將,請公方大人過目。”
他強調“領兵千人以上”,正是為了夸耀自家的武勇。獨領超過千人的就有十幾個,這對淺井和德川是不能想象的,就算是朝倉也未必能拿出相應的兵力來。
“噢噢,都是武勇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