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歷七月中旬,按理已經是入了秋。但和泉國毗鄰著海灣,降溫時日比內陸要晚,至今空氣仍是濕熱的。白日走在街頭,不多時便汗流浹背。到了正午時分,更是與酷夏無異。
天氣如此,縱然是在界町或京都,也沒多少人會在這個時候逛街市。各家商戶雖然依舊開門迎客,卻只留了學徒和見習頂著烈日堅持工作。番頭當然是按慣例在房里休息,沒有大宗交易不會出來,手代們也有權到后院里去避避暑。
大路上都是如此,小街就更不用提了。整個町里都是寂靜而又焦躁的氣氛。
學徒大多不敢放肆,但無事可做的商屋見習們卻泰半都在怠工,紛紛閑聊起來。
界町人流量甚大,又無強權壓制,坊市間令人津津樂道的八卦新聞從來不缺。
而最近議論的重點,莫過于“能登屋”的池永平久與“胭脂屋”的紅屋宗陽,這兩位豪商與織田家作對的事情。
兩名豪商最終認輸賠罪了,這大家都清楚。但具體認輸的原因,和賠罪的方式,還是個辛密。
鍵盤政治局成員自然喜歡議論前者。
而凡庸俗輩卻都在討論后面一個話題,就是賠罪的方式。
聽說織田家的那個什么“信長大人”,雖是個鄉下人,卻很有些見識,一般珠玉字畫是入不了眼的,非得知名茶器,或者南蠻人的珍品,才能讓他滿意。
比起戰略政治上的胡扯,大眾還是對奢華的生活更有興趣。
只是扯來扯去,終究也不過是“皇帝的金扁擔”罷了,又有誰真的了解上層人的高貴生活呢?
這個時候,如果出點什么事情,那一定是能吸引好幾條街的眼球了。哪怕是來兩個人吵一頓都好。
正在這么想的時候,卻真的聽到有人吵架了。
……
“你這藥商,好不講道理!分明是想吞下我的貨款!”
出生咒罵的是個富態的商人,約莫三四十歲,衣飾十分考究,但膚色頗黑,臉上還有許多皺紋,顯出他并非豪家出身。
“我看是閣下仗著與織田家有些關系,低價強買我的藥材?!?
吵架的地點是在“藥屋”門口,界町里面的一個次等街道上。站出來與這中年商人對峙的,正是從藥屋走出來的年輕人,也是一副養尊處優的樣子。
兩位體面人互不相讓,你來我往,唇槍舌劍。這局面在民風較為委婉的畿內可是難得一見。再加上又是這窮極無聊,沒生意可做的時間,一時有許多人跑過來圍觀這架勢。
“光訂金就有足足六百貫,半年前就支付了,難道你要說不記得了?”
“在下已經看過家中的賬冊,只收了二百貫訂金,閣下怕是記錯了吧!”
“我手里可是有契約為證!”
“正巧我手上也有另一份契書,數字卻與閣下的不同?!?
“我看是某人膽大包天,篡改契書!”
“確實是有人篡改,但卻不是我吧!”
……
聽說這事情“光訂金就有足足六百貫”之后,圍觀的人更多,漸漸擠了里三層外三層。半數都是附近商屋的雇員,也有不少是小販和手工藝人。
大家聽了半天,也漸漸捋清整個事態。
那個中年商人是個尾張人,叫做“玉越三十郎”,據說與織田家有些關聯。他聲稱半年前簽了預購合同,用五百文一斤的價格,從藥屋購買各類草藥三千斤。訂金六百貫,當時就支付了,而今他帶著契約和尾款,要來兌現,但藥屋卻不認了。
而與之爭執的年輕人是小西行長,藥屋老板家的二公子拿出另一份契約,宣稱只收了二百貫訂金,約定的價格也不是五百文而是八百文。
圍觀群眾不禁開始紛紛議論。
論感情大家當然傾向于本地的小西家,討厭那個與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