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識來推斷,山城國的桂川里,秋日是很容易釣起常見魚類的。
在琵琶湖沿岸的市肆里,一條小臂長的河鯉或草鯇才換得了十個銅板,尋常小雜魚一文錢足能買五條,漁民吃魚比吃飯還便宜。
但平手汎秀坐在河邊蹉跎了一個多時辰,卻收獲極淺,只有三只鯽魚上了勾,最大那條也才不過三指寬。身邊有釣魚經驗的親衛,都看出來這位殿下的釣技實在生疏。虧得是桂川河里水產豐富,要是換了別的河流江域,說不定連現在這三只小鯽魚都沒有呢。
只是心下再怎么腹誹,卻是不敢表現出來的。眾人一言不發,站得筆直,如臨大敵,肅然護衛在周圍。
汎秀自己其實也沒太在乎收成。對他而言,釣魚是個不錯的休閑活動,只是這個時代的技法太難掌握了。
桿子自然不是碳纖維的,而是竹子削成的。浮漂也是空心的細草管制成,插著一支鵝毛,隔遠了都看不清。魚鉤更是又粗又沉,用不著鉛墜就能沉下去。總而言之比二十一世紀的條件差的太遠了,能有三兩條的收獲,那已經算是超常發揮了啊!
還好,他并不是職業的漁夫,弄不到魚產,也餓不著肚子。太陽翻過山頭的時候,他便隨便喚了個人幫忙看住釣竿,自己從隨從手里取出餐盒,拿出了飯團、梅子、魚干、腌黃瓜組成的便當,席地而坐,開始享用早膳。
這個時候,汎秀余光看到,營帳那邊有位武士,帶著十幾足輕匆匆趕過來。從家紋和頭盔的樣式看,不正是伊勢貞興嗎?
河里的魚沒有釣到幾條,岸上倒有這么一條大魚上鉤。
平手汎秀三兩下將手里的咬了一半的魚干配飯團塞進嘴里吞下,就著小河洗了洗手,起身準備迎接。
那邊伊勢貞興卻等不及了,人未到,話先至,高聲喊道“今日要多謝您了,平手監物大人!”
汎秀聞言莞爾,迎上去做禮道“又不曾分兩條魚給您,伊勢大人為何言謝?”
伊勢貞興輕嘆一聲,接著也勉強笑了一下,接著話頭道“也只有您這般舉重若輕,處之泰然的人,還能在今天早上想得起過來釣魚了!”
說話的時候,他臉上還有些不自覺顯露出的尷尬,似乎是在為自己懦弱的主上而感到丟臉。
汎秀卻只當未見對方神色,不慌不忙道“戰事十分順利,昨夜又截殺地方突圍之兵,斬其精銳百余,為何不能來稍作閑暇呢?”
伊勢貞興愣了片刻。
事實是友軍被突襲,雙方戰損比例約五比一,足利義昭畠山昭高等人都戰心動搖了。但經過平手汎秀這么一說,好像還可以理解為本方占優?
難怪,剛才同細川、明智等人好說歹說,反復對公方大人灌輸“本方受損甚微,仍足以攻下城塞”的觀點,都沒什么成果。唯有下人稟報說“平手監物大人一早出門釣魚去了”,才讓公方大人心神大定。
想到這些,伊勢貞興苦笑著搖搖頭,說“監物大人,您……不愧是監物大人啊!其實我也知道,您今天早上釣的不是魚,而是公方大人!”
“豈敢,豈敢。”
“此處又沒有旁人,何必諱言呢?我來就是告訴你,公方大人,已經上了您的鉤了!”
“噢?是這樣嗎?”
汎秀是一片云淡風輕的無辜表情,好像什么都沒有做。
“正是如此。公方大人確實焦急了一整夜,我和細川、明智等人勸阻半天,也不能令他安心。但您晨起釣魚的事情傳過來,公方大人馬上就鎮定多了,現在已經安心用完了早膳。”
聽聞此言,汎秀微微頷首,卻也有些疑惑。
事情順利,當然是值得高興的。不過這么看著,是不是有些過于順利了?原以為還要經過一番夸張的表演,才能把這一套畏敵的情緒打壓下去呢。
仿佛是看到平手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