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并不怎么高明——雖然表面上,他總是裝出一副“得到貴人看重”的姿態。
作為一個刀尖上討生活的悍匪,船越景直是看不慣這家伙的。
而安宅信康呢,雖然貌似被其父教育成謙謙君子,但內里也是個江洋大盜的性子。
這是個很尷尬的局面。
安宅冬康身兼二者之長,是個能和公卿們對詩,也可與海賊們拼酒的人,他希望兒子也能繼承這一點。
結果事與愿違,信康無論是在京都還是在淡路,都始終感到格格不入,他看不慣朝堂的虛偽,又受不了江湖的粗鄙。
也許這是因為,安宅冬康死得太過突然,那時只有十四歲的信康,還遠遠沒學到精髓吧。
最終年輕的“若大將”猶豫再三,無視了船越景直,對著菅達長不冷不熱地輕輕頷首,算是示意,繼而正色說到“平右衛門(菅達長的通字)未免杞人憂天了,你到來之前,我并沒發現身邊有什么立場不穩的人。”
這種言語中暗藏譏諷的態度,如果放在京都,可稱得上不卑不亢,但在淡路島上,卻只顯得有些軟弱。
菅達長不知道有沒有聽到話里的諷刺,只是莫名地哈哈大笑,大搖大擺地上前道“我也是擔心嘛,畢竟你這么年輕,我這個做長輩的,總是放下不下來呀!”
又是這一套談年齡,談資歷的說辭。
無論是相對比較友好的船越景直,還是一看就是反派的菅達長,部都是同樣的腔調!
“這事確實是他不對。但怎么說也是跟隨你爸征戰多年的老人,這次就別計較了,你看這個傷口就是二十年前留下……”
“哈哈,這么行船是不行的,會有側翻的危險。若大將,還是太年輕了啊,我十五年前也犯過類似的錯誤,哈哈……”
“啊?什么?噢,我們是在說以前的事情了,就是上次到紀伊登陸作戰,一晃多少年了來著?沒想到當年的小孩兒現在當了旗頭……”
類似的話,已經聽了太多太多。
先是懵懂,繼而憤恨,接著麻木,最后醞釀成一種不可言狀的強烈情緒。
如果想法能殺人,這個混蛋大概已經被安宅信康剁成了肉醬,扔到瀨戶內海里去喂魚了。
可惜想法并不能殺人,安宅信康只能用其他的方式回擊“我們淡路水軍,是受到長慶伯父的扶植才有今日,對此我絕不敢忘懷。”
“長慶伯父”四個字一出,確實讓菅達長的氣焰為止一消。
安宅信康是個很有點傲骨的人,而且他對父親的死一直心存芥蒂,故而并不太情愿把這層血緣關系掛在嘴邊。
但也正因為如此,偶爾拋出來的時候,也確實能起到一定作用。
桀驁不馴的海賊們,當然有權力對一個“海二代”提出不服,但“三好長慶的親侄子”這個身份不是開玩笑的。
有那么一位大人物,一般人只能口稱“聚光院”,“長慶公”,“先主”或者“故修理大人”,而人家卻能叫“伯父”。
盡管這位大人物已經逝去好幾年了,盡管現在京都已經是織田的后院,盡管安宅冬康是被長慶所殺……無論有多少個“盡管”,血濃于水的牽連,是不容置疑的。
這個世界,就是這么不公平,凡俗大眾僅是維持生存就要拼勁力,而另一些人只靠祖上的功業就能夠刷臉吃飯。要不然,怎么說投胎是門藝術活呢?對此不滿的話,唯一可做的就是努力讓自己的后代成為可以刷臉吃飯的人。
遠的不說,畠山昭高、六角義秀、細川昭之,在外人看來,都是除了家名之外屁都不會的廢柴,現在都成了織田家的姻親,能在信長面前說得上幾句話。
安宅信康就算丟光了淡路的勢力,孤身跑到岐阜城去投靠,也不難討到類似的待遇。
不管怎么說,菅達長確實被這句話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