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和泉和淡路的經歷,加上尾張、美濃的見聞,平手汎秀總結分析之后,發現各地的豪族國人眾們,大致可以分為三類。
第一類是胸無大志,缺乏追求的人,也就是俗稱隨波逐流的墻頭草。這部分人沒有什么堅定不移的長遠目標,對大名的集權化手段也抵觸有限,只要大局底定了,就會安定地表示服從。
以沼間任世入道為首,那批最先表示服從的和泉眾就是如此。他們是比較理想的順民,不會對領內治安造成太大威脅,但相應的,作戰能力就無法令人滿意了。隨安宅信康一起降服的淡路六家豪族便歸屬此類。
第二類是受不住寂寞,物欲和權力欲旺盛,一門心思向上爬的人。這部分人如果自己成不了野心家,就甘為野心家的走狗,往往會為了高官厚祿,主動向大名投降稱臣,投入到集權體制當中。
寺田安大夫便是這樣,淡路的菅達長也差不多。他們參與合戰的積極性和能力都明顯強于一般人,比起譜代軍隊也毫不遜色。然而其忠誠度顯然值得懷疑,什么時候別的大名開出更好的條件了,倒戈的可能性不小。
第三類就比較特殊了,是那種執著于當土皇帝,抵抗集權化進程的人。你要說他有野心,可人家一塊破地蹲了幾十年也無心擴張,但要說他沒野心,卻又死活不肯被納入官僚系統的統治。這可謂是特殊歷史條件下,特殊的歷史現象。
和泉的松浦孫五郎,淡路的船越景直,是第三類人物的典型代表。他們的特點是,始終堅持“以我為主”的立場,游走于各家大名之間,拒絕融入任何一家勢力。是國人豪族里最難家臣化的。
靠著這種“傳統”的價值觀能夠籠絡小部分人,但終將被歷史的車輪碾過。扁平化的社會結構,毫無疑問會比金字塔式的層層剝削更具力量。
所以松浦孫五郎已經身死族除了,連家名都成了歷史。
而船越景直呢?
對莊田城的攻勢持續了一個時辰,菅達長和他的追隨者們一共付出了四百條人命的代價,將守城軍的注意力部吸引到城墻上來,這時候熟悉地形的野崎內藏介帶著幾個精銳喬裝打扮,穿過山谷小路,用以前留下的吊索潛入城里,燒毀了糧倉和彈藥庫,而后又趁著混亂身而退。
在這之后,也許還會存著天的口糧吧,再算上樹皮草根之類的,理論上可能還足夠多撐十天半月。
但實際上絕對堅持不到那時候。
城里算的上精兵的部隊一共也就不到五百人,而且已經在激戰中受到很大損失。剩下的只是低劣的封建時代軍隊,身上并沒有民族主義、革命理想、宗教狂熱之類的增益效果。倉庫的火焰是瞞不住的,彈盡糧絕的恐慌與絕望會像急性傳染病一樣蔓延,吞噬掉部的士氣和戰心。
按菅達長的話說是“如果船越景直那家伙,今晚不主動出城偷襲的話,明天早上其他人就會綁了他,反水來投降吧!”
他在戰場上的表現掙到了一定的發言力,平手汎秀對此予以采信,做好了夜間迎戰的準備工作。
月升之后,城中的船越景直如所預料的那樣,親自帶人突擊。他的動作還算干凈利落,但仍然是撞上一塊鐵板。等待他的是堅固的柵欄和近三千雜賀傭兵隊,其中包括了五百支鐵炮。
拼死做最后一搏的逆襲軍只在陣線前堅持到不到半刻鐘就紛紛潰逃,指揮官完彈壓不住。平手軍的眾將如餓狼驅趕羊群一般,歡快地揮刀殺戮,就像收割水田里的稻谷一樣輕松。
最終地面上留下了幾百具淡路人的尸體,只可惜由于可見度不佳,未能部合圍消滅,敵方領袖也得以逃回城內。
但這也無關緊要了。追到城下的時候,已經有兩家豪族掛上白旗,大喊著“愿降”,向平手家獻出了側門和兩座箭櫓,接著攻方如潮水般涌入,堤壩潰穴,再也掩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