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粗麻布衣的平民百姓,更不乏老輩與婦人。
比如前方不遠的位置,尸體頭部已經被踐踏得血肉模糊,但從身形上看得出來是女性。這人腰間被斜著割出一尺多長的大傷口,五臟六腑和腸子都翻了出來。她原本的衣服早成為勉強裹在身上的破爛布條,手里至死都緊緊握住的短刀上,血液雖然濃稠卻還未完凝固,仍在緩緩往下滴落,不知道是從誰身上留下來的。
左邊緊挨著的是一具白胡子老人的尸體——事實上“白胡子”這個特征描述已經顯得不太準確,因為整個須發一半都被血和泥浸染過了。這老人身形佝僂,骨瘦如柴,身上連一片鐵器都沒有,只有好幾道被刀劍和槍刃貫穿的痕跡,完看不出參與過作戰的痕跡,他真的是死于作戰而非屠殺嗎?
再兩步遠還有一具,遠比平均水平矮小得多,明顯是個半大小子,也許還不到十歲,從身高看未必及得上平手家的言千代丸那小子。這是少見的面目清晰,污痕較少的尸體,額頭正中被鉛彈命中,死的時候還瞪大眼睛,張著嘴巴,呈現出狂熱、激動和彷徨交雜的神色。但他的兩只手掌,卻捏著一支被踩折的竹槍……
至于那些被截斷的殘肢斷骨,被整個割下的半邊面龐,就連平手汎秀也無法直視。
這時候聽得身后“哇”的一聲響。
轉身看去,只見織田信忠在兩名侍衛的攙扶下,彎著腰嘔吐了出來。
其他逐一跟上來的諸位將領們,或是悲憫難忍,或是驚懼失措,或是目瞪口呆。
不提旁的人,僅平手家軍中,向來淡定的平手秀益和河田長親也都傻了眼,一副不知道該干什么的樣子。
而本多正重、拜鄉家嘉、沼田佑光等等,已然是各自抓著佛珠、護身符之類的東西低頭自語。
汎秀也自覺心緒難安,又豈能苛責家臣們呢?
唯二鎮定自若的,是兩只老狐貍,松永久秀和蒲生定秀,或許他們曾經見過更夸張的場景吧。
眾人靜靜等待。
直到二代目把腹內的酸水都吐了出來,只剩下干嘔的時候,平手汎秀才悄然上前,低聲提出建議“請少主先移步城中,稍加安歇之后,再來詢問事情原委吧。”
織田信忠聽聞此言,強忍住腸胃的不適,面色戚然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