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金崎城的過程,大抵能算是“智取”。不過細算下來,花費十數日,折了二三千兵將,雖未動搖根本,卻總也是些跌打損傷。
于是織田家大軍在城附近稍作休整,撫恤死傷。
約三千人的守城軍被允許安離開,信長騎著駿馬,趾高氣昂地親自目送著這些失去斗志的士卒垂頭喪氣地向北撤退。
按照先前的約定,沒有傷害其中任何一人,包括了守將朝倉景恒。
這不是因為信長有多守規矩,而是因為他希望三千敗軍,將恐慌的情緒帶回去,并引發敵方進一步的內部分歧。
這一招在別的地方或許都用不上,但在越前卻可能會很好使。
因為朝倉家制度森然嚴謹,官僚體系成熟,是戰國大名里少有的異類。這也是他們延續十一代,無論子孫賢與不肖都能維持統治的原因。
不過,凡事一體兩面,享受了官僚體制的安與穩定,就不得不面對官僚體制的僵化與虛偽。
一般的大名,只要身先士卒,不避雨矢,橫刀立馬站在軍前大吼一聲“老子今天跟你們拼了!”,便足以令大部分的家臣兵將們奮發鼓舞,勇猛無畏。
可是朝倉家不行,文官奉行們會告訴你,這樣是有違祖制的,十分危險的。
朝倉義景也完不是那種有魄力的人。
織田信長躊躇滿志,意氣風發的同時,平手汎秀早在金崎城已被燒毀的港町里面,尋了僻靜處,給自己建造了一座臨時居所。
并且就在入城這天,等到了派去琵琶湖的沼田佑光、拜鄉家嘉、石川五右衛門等人。
事關緊急,平手汎秀無心寒暄,見了面立即便問“情況如何?”
沼田佑光雖然來回奔波,卻依然保持著整潔光鮮,聞言只是沉著淡定地矜持一笑,躬身道“幸不辱命。琵琶湖上共有八家豪族,總計船百余艘,水夫七百人,可運載士兵三千六百人。其中有五家早有意歸附織田家,只求繼續享有在此地謀生的權利;還有兩家往日并不太與我親善,這次卻同意借船,屬下請了石川大人派人暗中盯梢;只有一家仗著有比叡山延歷寺做靠山,出言不遜,已經由拜鄉大人擒下首腦,等待您發落?!?
“做得不錯?!睔阆仁亲龀隹隙?,而后略有疑惑,“如此規模的豪族,能跟延歷寺有什么干系?”
沼田佑光功課做的很足,立即清晰答道“據說那家人,每年會給寺里獻上銀錢十貫,咸魚兩百條?!?
“這就能算是有靠山嗎?”平手汎秀哂笑不屑。
對面沼田佑光也覺得可笑,但另外兩個家臣卻不以為然。
石川五右衛門伏身解釋“主公!其實延歷寺那幫和尚,本身的財產并不多,是靠小村莊小家族們的供奉,才得以錦衣玉食。所以但凡是有過進獻的,哪怕只是五石玄米,三貫銀錢,延歷寺向來都會稍加庇護。許多村子明明窮困潦倒,卻還擠出一點余財送到寺里,就是為了防止大名濫加賦稅?!?
拜鄉家嘉口舌笨拙,不善言語,但也連連點頭表示附和。
虧了此二人都是出身底層,所以才知道這些事。
平手汎秀聞言沉默了一會兒,下令道“你所說……倒也有理,目前姑且沒必要得罪佛家。上野助(沼田佑光)你就多跑一趟,帶一百貫禮金去延歷寺,想必能平息此事。”
眾臣齊稱英明。
又思酌片刻,汎秀繼續追問到“上野介,你與這群琵琶湖上的水軍眾打交道兩年了,能否知道他們過去幾十年的生存情況呢?”
“確實略知一二?!闭f到這個沼田佑光仍是胸有成竹,“琵琶湖水軍百年前就開始盤踞此地了,當年還向幕府交納十分之一的賦稅,豐年會有三百貫之多,災年則是一兩百貫。”
“也就是說,他們一年到頭的收入,生意最好的時候也才三千貫?”這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