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即足利義昭大亂方寸,撕毀了擬好的御書,不再與家臣商議政事,而是縮回到御所的庭院里,日夜只顧著賞花弄月,感春傷秋了。
織田家崛起過快,根基尚未牢靠,信長倘若一死,恐怕會分崩離析。
幕府如果插一手,那肯定就真的分崩離析了。
這就跟原來的想法,差別很大了!
打擊織田,只是手段,不是目的——足利義昭很想把這話說給家臣們聽聽。
然而仔細想想,以那些家伙的智力,說了也未必會有幾個人聽懂,聽懂了也不可能有解憂的辦法。
人才與忠臣,總是不能重疊于一身,真是可惜。
倘若明智光秀能堅定立場不被收買,倘若平手汎秀立場動搖向幕府靠攏……該有多好啊。
目前御所之中,大概只有足利義昭自己能清晰明白單前的局面。
織田當然要壓制,但如何壓制,壓制到何等程度,都需要精密考慮。
否則只不過是重復往日的屈辱史罷了。
細川、大內、三好來來去去,足利家的地位,并不因為權臣們的倒臺而恢復,反而在權臣們的更迭中愈發跌落。
上一代征夷大將軍甚至被公然殺害。
三好家可并不是在鼎盛時殺害將軍的,反而是在三好長慶歿后,眼看著就要由盛轉衰的時候,才悍然動手。
這一點令足利義昭不得不引以為戒。
真要把人往絕路上逼的話,誰知道尾張的鄉下人們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讓信長敗而不亡,才是對幕府最有利的。
至少短期內不能亡。
反織田包圍圈組建起來,足以把織田家逐出近畿,但包圍圈中的每一環都不足以成為帶頭大哥。朝倉名望有限實力不足,上杉雖強遠在越后鞭長莫及,三好、六角殘黨有嚴重歷史問題,本愿寺、比叡山等皆上不得臺面,唯有足利家是天然的陣營領袖。
然而這一切是建立在,有織田家這個共同敵人的基礎之上。
如果織田徹底敗亡,不管是朝倉取而代之還是三好死灰復燃,對足利義昭來說都是大大的壞消息。
因為屆時一切帶有信長痕跡的東西都會被迫消失,包括征夷大將軍的人選也大概率會被更換。
雖然不甘心,此刻似乎是應該支持織田才是。
但也有問題。
若信長真的死了……幕府就算出聲支持,也未必能保住織田家不分裂。
若是信長并沒死,那就更是弄巧成拙了。
足利義昭苦思冥想,始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竟干脆移情到花鳥上面,其實是很無奈的。
拖延是拖不過去的,總歸最后要有個態度。
——足利義昭不是不知道這一點,只是一時轉不過彎來,寧愿掩耳盜鈴,也不想面對現實。
過了一會兒,剛才被罵走的三淵藤英突然有畏畏縮縮地湊上前來。
見狀足利義昭又是火氣上頭,但轉念想起此人的忠義,怒意化為憐惜,輕輕一嘆,溫言說“方才的話題,不必再說了?!?
三淵藤英連忙搖搖頭“屬下方才開口已經是斗膽逾越,豈敢一而再呢?這次來是向您通報——織田家的平手中務大人來到二條城下,向您求見!”
以前塙直政帶兵在京都盤踞,織田家的人可以直接走綠色通道謁見公方大人。但信長在討伐朝倉時,為了換取幕府支持,撤掉了塙直政的人馬做交換,于是平手汎秀也只能按正常流程來了。
“平手中務嗎,也許他有什么兩之策……”足利義昭眼中閃現一絲希冀之意,轉瞬即逝,復歸平靜,“那就請他進來吧?!?
當今公方對戰場的心理陰影,始于被三好三人眾追殺的日子。
因此,對于能智斗三人眾,招降巖成友通的平手汎秀,他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