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位職役獎勵發放完畢之后,聯軍慢慢散去,諸多未得到收獲的小勢力帶著失望各歸各家,大諸侯的部隊也漸漸開回到駐地。
但幾位要人卻都被足利義昭留在了京都,整日置酒會歌,高談闊論。
為首的織田信忠與淺井長政對此十分積極,除了明里暗里擺出排場,互相較勁,更主動地與朝廷官員、茶人藝匠、巨賈豪商、大德高僧之類的名流接觸,顯得像是兩個故意鬧事爭奪眼球的熊孩子一樣。
不過,這并不是無聊幼稚的意氣之爭,而是大名們在特殊情形下,所不得不采取的行動。
以熱衷參與政治事件而聞名的大內義興、上杉謙信等人,都曾被看客們非議說“與其為了徒然獲得虛名而涉足泥潭,不如把更多精力投入到自家領地治理當中”。
然而,論者所不知的是,在京都所取得的大義名分,對于自家領地的治理是很有幫助的。那些然沒有朝廷官位和幕府職役在身的大名,即便有強大的軍力仍會被人輕視,乃至得不到國人地頭勢力的尊崇與信任。以前的淺井家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強勢如織田信長輩,對于舊有勢力也只能是打一派拉一派而已,無法徹底將其拋開。比如尊奉日蓮宗壓制天臺宗,抬二條晴良上位趕走近衛前久,扶植今井宗久打擊紅屋宗陽,諸如此類,不可勝數。
也存在另外一些人——比如三好義繼,這么一個生于浮華的紈绔子弟——確實是在樂不思蜀地享受京都生活。吟詩作畫是他所長,舞刀弄槍實非本愿,托身武家門第,純屬無可奈何。上一輩的龐大基業遠遠不如他那點智商足夠駕馭的,守著河內北半國,與足利義昭相善,安然做個高家清客反倒挺怡然自得。
敗家二世祖嘛,可以理解。
但瀧川一益和荒木村重對茶道文化的追求就有點讓人不太好想了。
按說,一個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名將,一個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陰謀家,兩人整日跟在千利休、圓乘坊宗圓之類的茶人身后,以子侄輩的姿態獻殷勤……甚至還傳出了“寧以萬石知行,換利休居士一二茶器”“不畏刀光劍影千軍萬馬,唯恐宗圓大師怒目”之類的“名言”。
這究竟是出自真心,還是另有所圖呢?
其實在世人眼里,平手汎秀才是真正的“風雅之士”。朝廷的權大納言山科言繼,知道吧?文化水平比鄉下武士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當年老爹跟他談笑風生。和泉岸和田城下町中的“競拍會”,現已成為畫師雕刻匠的聚集地,狩野永德因此稱贊說“平手中務真是藝術支援家”。
但他反倒是秉持著實用主義,對京都的交際不甚熱衷,只想早日回到領地處理正事。
素有剛正樸實之名的德川家康,推說東面局勢不穩,早早帶兵回到遠江去了。然后平手汎秀也隨意找了個借口,向足利義昭請辭。
可誰知將軍大人不肯接受,反倒竭力勸說留下。
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在想些什么。
表面之上,足利義昭是對平手汎秀極盡推崇的,見了人便說是“平手中務——不,是平手刑部,如今真乃幕府的擎天玉柱。沒錯,正是‘鬼丸國綱’的新主人。那本是足利家祖傳名刀,但此刻佩戴在平手卿腰間,才是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啊……”
總之是反復強調升官和賜刀的事情。
一來二去的,平手汎秀的聲望也確實有了進一步的提高。
被描述為“刑部少輔,三國守護,配著鬼丸國綱的幕府重臣”的這個形象逐步在上層人心目中擴散開了,漸漸有幾個七老八十的公卿和僧侶聲稱“平手刑部正氣凜然的身姿,頗類云光寺江云生前。”
云光寺江云何人?
即昔年的近江霜臺殿。
用大家都聽得懂的話講,就是指的六角定賴。
這個人的生平是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