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百年前,北條早云——當時還叫做伊勢新九郎盛時,他作為幕府奉公眾,幫助今川家解決了繼承權之爭的問題,從而收到駿河與伊豆邊境的興國寺城以及周圍數十個村莊作為禮物。
當時只是人口不足一萬,也沒有任何商業收入或特殊物產的貧瘠之地,經濟規模才千貫左右,只能支持士兵二百人,家臣僅限于少年時一起闖蕩江湖的六個結拜兄弟。
在駿河今川家內部,都算不上第一等重臣。
然而就是以此為根基,一系列的勵精圖治,枕戈待旦,巧取豪奪,翻云覆雨。令人興奮的激越篇章。
利用舊有權威,鐮倉公方足利家和關東管領兩上杉之間錯綜復雜的矛盾關系,依次取得了伊豆、相模、武藏,下總,又進一步窺視上野、下野、上總、常陸,安房等更多地盤。鼎盛時有了二百萬石領土,擁兵超過十萬。
接著,就像和歌中的意境那樣,在最美麗的時刻凋謝了。
與中樞霸主反復交涉了兩年多終于還是反目成仇——也可能平手汎秀心里壓根就一直沒有給出過第二個選項。
來自天下各國的二十多萬人,由諸國名將們率領,兵圍小田原,以勢不可擋的姿態摧毀了一切抵擋。
城池陸續被拔掉,武將一個接一個陣亡,如山崩般無可阻止。
如今,正好是霸業的興國寺城。
北條早云的曾孫,第四代掌門人,開創了家門鼎盛時期的北條氏政,得到平手內府“允許切腹自盡”的寬大恩典,握著短刃刺向自己的身體。
他的弟弟,北條早云的另一個曾孫,唯一“識時務知大體”的北條氏規,含著眼淚強打精神揮刀介錯,利索地砍下胞兄的腦袋。然后熱淚盈眶,不能自己,下意識要把尖刃往脖子上放。
幸好北條早云的曾曾孫子,北條氏政的兒子氏直眼疾手快,年輕力壯,箭步上前擊落了刀柄,防止了一場多余的血光之災。
冷靜過來之后,氏規也知道自己是絕不能死的。他現在是唯一得到平手內府承認的北條家族人,如果就這么不負責任去了,說好的留幾萬石領地,可能就沒了!
武士的生命,不僅僅屬于自己。
不過,北條早云的又一個曾孫氏照,倒是了無牽掛一身輕松,聽說要被終身流放監禁之后,堅定表示不如去死,誰來勸都不好使。
對這種從來沒聽說過的要求,平手汎秀當然沒有拒絕的道理。做了個順水人情,讓這家伙也一道去“展示武士最后的榮耀”了。
北條早云的其他兩個曾孫,氏邦和氏秀(上杉景虎)沒那么剛直,所以還茍活著,雖然也是一副魂都丟了行尸走肉的景象。
家臣們倒是都被饒恕,最差就是失去領地,還可以作為庶民生活下去,也不禁止到別家大名出仕。然而還是有不少人寧愿選擇殉死,同舊主一道前往三途川做客。
目睹著這一切的時候,北條氏規和北條氏直叔侄兩人,并沒有多余的功夫去安慰親朋好友和舊日同僚,因為他們需要立即回到平手內府那里,回報并且同時“謝恩”。
沒錯,北條家的第四任當主,能有機會切腹自盡,而非像江洋大盜那樣被砍下腦袋懸掛在京都郊外示眾,那已經是反復懇求才爭取到的待遇了。
這種屈辱和無力感,更加增添了一種悲劇的氣氛。
五代人,接近一百年的努力,止于今日。
和終點,同樣在興國寺城。有趣的巧合,冥冥中似有天意。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平手汎秀寫下了一段身邊沒有幾個人能看懂的句子。
關東的后北條家,確實是一個很值得銘記的家族。
跟別的戰國大名比,擴張的速度稱不上是很快,但每占據新的領土,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