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角長著一叢桃樹,正在怒放,清冽的花香陣陣,然知縣高岐鳳無心賞玩,他站在檐下,只是皺眉。
匆匆的腳步聲傳來,卻是他的錢糧兼刑名師爺田安,他進了后堂,只匆匆往官邸這邊過來。
看到他,高岐鳳一喜,不過雖然著急,還是保持著養氣,他緩緩道“如何?”
田安拱手道“東翁,學生到軍營看了,那邊留守的盛管隊說,練總楊大人出城演練,熟悉野戰地形,今日就會回來。”
他說道“學生還到練總署廨問過,署內的廉攢典也是這樣說。”
他還嘀咕了一句“這個廉方正,還是有錢都不收。”
高岐鳳松了口氣,不是不知所蹤就好,今日上午,城內的官民突然驚覺,練總署的楊大人不見了,眾人這一驚非同小可。楊大人現在可謂睢寧城的定海神針,他不見了,流寇來了怎么辦?
城內幾個官也是大驚失色,好在各門雖北岸鄉勇看著,但各門都有民壯社兵協守,問西門的守軍,說天未亮,楊大人一行就從西門走了。西門有總社周明遠,楊大人與他留言,說出城演練,讓城內官民不用擔憂。
城內人心稍安,高岐鳳不放心,先派門子,再派師爺到軍營署廨詢問,此時也是這樣的回答。
高岐鳳心神略松,但仍有些不悅,皺眉罵道“出城演練也不與本官說一聲,這個楊河,整日神出鬼沒的……蔫處處地個壞,掘壞嘮,把人柴哈嘮……”
他一急不悅,當地罵人的土語都出來了,隨后輕咳幾聲,掩飾自己的失態。
田師爺只當沒聽到,他正要說話,忽然垂花門那邊一陣喧嘩,有門子的急忙勸阻聲,還有典史魏崑崗的咆哮聲音。
“……某家要見見縣尊,這個楊河,越來越囂張跋扈了,一聲不響就出城去,渾然不將我睢寧安危放在眼里……演練,演練個屁啊,不好好守城,想著到野外去,以為他楊河是誰?想在野地中打流賊,官兵都做不到,他楊河何德何能能做到?……”
高岐鳳眼中閃過慍怒,仗著事態焦急,這魏崑崗,越來越不將他這個知縣放在眼里了。
他正要舉步過去,忽聽縣衙外似乎傳來陣陣的轟動喧嘩,有百姓大聲叫道“大捷啊……楊大人大捷啊,快去看啊……”
然后整個城池的聲音越來越響,最后好象整個縣城都轟動了,無數的腳步,只往西門那邊去。
高岐鳳驚疑不定,垂花門外魏崑崗等人腳步聲匆匆離去,很快的,一個門子歡呼雀躍進來,向知縣稟報道“老爺,大捷啊,楊大人大捷啊,野外伏擊流賊,斬首一千三百級,繳獲旗仗兵器無數……”
“什么?”
高岐鳳驚得呆了。
……
西門圩墻外,人山人海,眾百姓擠著看,都是發出一陣陣驚嘆。
看看那車上,一堆堆神色猙獰的人頭,看看那海量的兵器旗號,看看那幾百個被反綁著手,垂頭喪氣的流賊俘虜,楊大人說出城演練,結果卻取得大捷,真真不可思議。
高岐鳳與主簿鄭時新、縣丞劉遵和、典史魏崑崗等人匆忙迎出圩門外,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高岐鳳嘴唇哆嗦著,看楊河一身甲胄,正站著與總社周明遠說著什么,他連忙上前道“慎言,這……這是?”
楊河施禮道“明府,下官出城演練,離城三十里,忽得報流賊來襲,意欲偷襲我睢寧縣城,遂將計就計,在野地設伏。賴圣上洪福,老父母運籌帷幄,將士用命,大敗流賊,斬首一千三百級!”
“這么巧?還又大捷?”
高岐鳳雙目都睜大了,只覺不可思議。
不過看看眼前的鄉勇隊伍,個個身上泥水血水點點,神情疲憊,他們隊伍后拉著眾多的車輛,上面除了兵器旗仗,還多一個個猙獰的人頭,顯然事情又不會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