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年老子還年輕的時候,那也是風流倜儻,淮河兩岸的名妓,誰不以能夠與我共度一晚為榮?”
僧人以破壞形象的豪邁聲音大吼著,如同一個老人在向人吹噓自己的陳年往事。
幸虧這時候小店之中除了孫駝子之物,沒有其他人,否則莫不是以為這人腦袋有什么毛病。
中年人扶著酒壺,滿臉苦笑地看著他,十分意外。
僧人接著道“我家雖不是你那樣的書香門第,但也是傳承數(shù)百年的武林世家,到了我這一代,嫡系就剩我這一個了,所以我雖能夠任性胡為,但也要擔起家族復興的重擔。”
“但老子就是天生散慢,不肯好好練武,氣得我老娘用鞭子抽我,最后老子到底不得不從,幸虧老子天資過人,二十不到就武功大成,天下群豪在我眼中盡是土雞瓦狗。我老娘也死了,再也沒人能管我了,那時候我只覺天地之大,不過是任我遨游!”
他哈哈大笑著,聲音中卻漸漸充溢了悲涼。
中年人臉上也露出追憶。
他想到了自己少年之時,那時他年少風流,高中探花,正是意氣風發(fā)。
一手飛刀絕技名列兵器譜第三,天下無雙,縱情于江湖,笑傲在武林,自認為天下間無任何事情可以難倒自己。
直到……
“情這一字最是傷人,當年老子本來無情,與女子皆是逢場作戲,直至遇到她。
記得那是一個春天,陽光明媚,春風和煦,楊柳依依,她一身白衣來到我的面前,那時我的心就不禁產(chǎn)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悸動……”
僧人長嘆一聲,張嘴灌了一大口酒。
“自那之后,我再也不去任何風月場所,不和任何朋友喝酒、賭博,只一門心思的陪著她。
她身負血海深仇,我自然要幫她報,但那仇家太厲害,我那時又太年輕,所以幫不了她,于是她送給了我一門曠世神功,那門武學之玄妙,決然不下于我家傳的無相神功,雖然美中不足的是要童子身才能練,但我那時已是當世第一流的高手,需要的并非按部就班的修煉,而是高屋建瓴,取長補短……”
他臉上的神情突然變得很悲傷。
“我苦心鉆研了兩年,終于借助那門曠世武學,將家傳的無相神功推至前無古人的境界。但那兩年里,我卻徹底沉浸在武學的世界里,領(lǐng)略到了一種不同于塵世的風景,那是那樣的讓人著迷……”
僧人的臉上浮現(xiàn)出迷醉,隨后涌出一分痛苦。
“我自幼就在思索自己應該為何而活,原本以為是榮華富貴、揚名立萬,但后來遇到了她,我變成了只有她一人。
直至在那兩年里,我終于明白,這世上除了世俗的富貴、情仇,還有一種名為‘天道’之物,與那追求生命極致的道路相比,人世間的一切種種又算得了什么?”
他突然大笑,笑的瘋癲。
中年人在旁嘆道“于是你就出家了,你拋棄了她,也拋棄了曾經(jīng)的過往。但為什么你現(xiàn)在后悔了?”
“非是后悔,而是頓悟!”僧人搖頭著,“在那天,看著幾百個朝夕相處的僧人被殺的一干二凈之時,看著你與心歡他們?yōu)榱诵l(wèi)道決意犧牲之刻,我突然悟了。”
他抬起頭,注視著天空“天道究竟是什么?我原以為它是佛,是空,是放下一切。但我現(xiàn)在明白了,它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是!”
“你說的太復雜了,李某聽不懂。”中年人苦笑著搖頭。
“你不明白沒有關(guān)系,因為我們本就在道之中,一舉一動皆是天道,不需明白,依照本心而行就是!”
僧人擺了擺手,突然抱起酒壇,狂飲而盡,長嘯著將空壇子甩在地上,昏昏沉沉地躺下。
“看來你的酒量遠遠不如我。”中年人哈哈大笑著,同樣將懷中酒壇一飲而盡,搖搖晃晃的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