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去山上看他,有時他不在,就帶一瓶梨花釀回來。
一開始爹爹并不反對我們來往,甚至有在及笄之后將我許配給墨輕染的想法。
游家沒有什么高門大戶之見,爹爹覺得他有情有義、懸壺濟世又是杏林高手,我跟了他定不至于餓肚子,再不濟就多給點嫁妝好了。
不久,他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延慶十四年冬,軍中多名士兵中了苗人的蠱毒,軍醫束手無策,爹爹便請輕青染到軍中幫忙解毒。墨輕染不負所托,不僅天便研制出解藥,還在苗人的基礎上改進了那蠱毒,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苗人也嘗了嘗那蠱毒的厲害。
爹爹大喜,便留他在軍中以防苗人再來下毒。呆了幾天墨輕染覺得無事可做,主動教士兵們受傷之后和中毒后基礎的處理方法。在這個過程中他偶然發現許多士兵的醫學知識極度匱乏,比如有的士兵竟認為男子心臟在左邊,女子心臟在右邊,問他們為什么,他們無辜且單純地說“因為男左女右啊。”
無知簡直太可怕了。墨輕染決定教士兵們人體的結構,比如哪里是心肝脾胃腎,點哪個穴位可以讓敵人痛不欲生,砍哪個部位可以一擊致命等等。
起先他只是想讓某個士兵脫光了衣服做做示范,巧的是那天有個俘虜病死了,正要被拉到亂葬崗埋掉。
他突發奇想,與其讓他在泥土里慢慢腐爛,倒不如再為世人做一點點貢獻。
于是,他把那尸體給解剖了。
當著眾人的面將尸體肚子劃開,撈出心肝脾胃腎腸子等等內臟,還面不改色地認真講解,安慰嘔吐不止的士兵們不要害怕,因為人跟動物本質上沒有什么區別,反正都是肉做的。
完了之后墨輕染又將內臟塞回了尸體肚子里,用針將肚皮給縫起來,向那尸體三叩首,親手埋葬并為其立碑感謝他為醫學事業做出的不朽貢獻。
爹爹聽聞之后大發雷霆,認為死者為大,即使是俘虜也不應被開膛破肚,墨輕染卻覺得自己沒有錯,說這樣的教學更直觀,士兵們記得更牢固。
的確,一開始有兩百多人觀看,堅持看到最后的只有十一人,這些人一連做了幾個月的噩夢。
意想不到的是,這兩百多人之中正好有一個苗人的細作,他們親眼目睹了如此殘忍的畫面,回去之后大肆渲染說璟闌軍中養了個妖魔,一天要生吃十個苗人內臟,嚇得苗疆一年內不敢有任何動作。
墨輕染因極度變態在軍中一舉成名,也永久地失去了做定遠侯女婿的機會。他黯然離開了軍中,府尹大人認為他極具做仵作的天賦,曾盛情邀請他去府衙當差,但他嫌月俸太少,便又回到山中采藥煉毒,缺錢的時候就下山擺攤看病。
他曾經無數次地問我他錯了嗎,我告訴他這個世界上沒有對與錯,只是立場不同而已。
然后無比驚恐地要求他把抓過死人內臟的爪子從我頭上拿開。
我將這段奇遇講給大嫂聽,大嫂嚇得花容失色,問我是否喜歡墨輕染。
我告訴她墨輕染這個變態是沒有感情的,他的世界里就只有病例、醫書和煉毒,我對于他來說就是個研究對象。
“那妹妹到底喜不喜歡他?”大嫂刨根問底道。
“這么說吧,”我道,“你覺得牛會喜歡庖丁嗎?”
大嫂如釋重負。
“現如今,我只能指望這個庖丁來解救我了。”我擱下筆,將未干的墨跡吹了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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