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清晨第一縷陽光刺破霧靄,灑落到神州大地上。
黃昶看了看日光,停下手來。忙活了大半夜,他要干的活兒差不多也干完了。昨晚才鬧騰過,沒必要讓家人發現自己半夜不在家,還是在天色大亮以前趕回去吧。
于是他最后做了一件事——臨時在地上胡亂挖了個坑,將那口聚陰盒棺材埋下地去。蓋些浮土,便掉頭離去。
之后的一個白天平平淡淡,家里一如既往。而到了當天晚上,黃昶端坐于靜室之中,雙目微瞑,心神微動。而在遠隔十余里之外的墓葬區域,那口聚陰盒中,“姚師兄”同時睜開了眼睛。
——果然,隨著黃昶對于養尸法修煉的漸漸深入,以及尸妖本身的日益強化,雙方的感應能力進一步加強。黃昶的神識迄今只能及于身外百余丈左右,但他和尸妖之間的感應距離卻已經可以達到數十里之遙了。
如今這具尸妖傀儡,才是正兒八經可以作為“身外化身”來使用了。
緩緩掀開棺材蓋子,尸妖慢慢支起身子,但之后便再無動作,好像起床后迷糊一樣,坐在那里發了半天愣。
——我是誰?是昆侖弟子黃昶還是鐵衣劍客姚秀?這個問題稍微困擾了一下剛剛爬起身來的尸妖。按理說姚秀已經死了,死透了,神魂俱滅那種。就是去幽冥地府之中,也再找不到他的魂魄。此刻尸妖還能動彈,完是靠著黃昶分出了一部分神識在操控。所以這應該就是黃昶的分身,毫無疑問。
但是在黃昶的感覺之中,卻隱隱能覺察到,在他內心深處,仍有一絲來自于軀體之中的陌生之感,這具身體似乎還在堅持著,抗拒著,不想被外來的意識所操控——或者說,在這具軀體內,仍有一絲自主的靈性存在。
也許這正是姚秀在此世上的最后一點點痕跡吧——如果按外面那些修煉化身的法門,這種時候就該嚴厲鎮壓,將這最后一點點自主靈性消磨掉,從而徹底掌控住這具肉身。
不過昆侖山傳授黃昶養尸之術,卻恰恰是為了讓他盡量保留并且引導這一絲靈性,希望能借此恢復姚秀的靈智。而這種事情果然也無法強行下指令的——黃昶怎么控制自家神魂,哪怕他師父長青子坐在旁邊都干涉不了。以黃昶的神識之強橫,若是想要打壓的話,一個念頭便可讓那種“獨立感覺”徹底消失。
——他會嗎?
稍稍坐了一會兒,尸妖忽然舉起手,拍了拍胸口,嘿嘿笑了一聲。
“姚師兄,暫借你身軀用一段時間,等你恢復靈智了,就還給你。”
這段話只是黃昶在內心咕噥,雖然他也想說出來,但能從尸妖口中發出的,卻只是一聲野獸般的黯啞嘶吼——如今的尸妖還不能說話。
稍稍適應了一下這具軀體,黃昶爬了起來——在姚秀的靈智恢復之前,這具軀體還是他黃某人的,這一點倒不必再猶疑。
抬起頭看了看天色,今晚的月光依然很好,仍然是適合運法行功,吸收月華玄陰之氣的好時機。不過暫時,他還有些最后的體力活兒要完成……
黃昶從棺材里拿出昨天留下的鐵鍬之類工具,迅速在地上布置起來。昨晚他的原身是在這里設置了一套風水陣法,用于吸納陰氣,增強修煉效率。而今天“姚師兄”需要做的,是把那些剩下粗活干完比如隱藏遮蔽之類,不能讓外人隨便發現這里藏了一件昆侖山的寶物,而這些挖坑填土的體力活總不見得還要黃仙師親自出手。
稍稍費了點功夫,“姚師兄”將新挖出來的土坑偽裝成了陳年老坑廢棄墓穴的樣子。聚陰盒也半埋到了土中,表面搞得骯臟破舊,泥濘不堪,看起來好似是幾塊將要散架的棺材板。哪怕找劈柴的人都未必能看得上。
又從附近找來一些破棺爛槨,乃至于散落在外的死人尸骨,胡亂堆放在外面,只在中間巧妙留出一條可以出入聚陰盒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