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七年二月初三。
廣州府香山縣仁厚坊。
這是一片山嶺和盆地交錯的地形,遠處是山嶺,近處盆地里是稻田。去年的晚稻早已收割,此時稻田里只剩下一些被割了稻穗的稻根,讓這嶺南的盆地看上去格外蕭條。道路的兩側時不時有一些被燒焦的廢墟,都是原先種稻人守田的茅屋。不過這些茅屋現在都被賊人們燒毀了,只剩下焦黑的木頭茅草廢渣散在土上。
秦昭和老賬房兩人沿著小路,往秦家村走去。
走到一條小河邊,兩人發現就連過小河的木橋也被賊匪們燒了。秦昭和老賬房沒有辦法,只有脫了鞋,挽起褲腳,從冰冷的小河淺處趟過去。
嶺南的二月本來不是很寒冷,不過這是小冰河時期,氣溫遠較尋常年份寒冷。即便遠在南國如廣州府,寒流也逼得人們穿著襖子。本來這樣的棉襖只在臘月里穿半個月的。
二月的河水讓秦昭感覺到刺骨的冰涼。他過了河,正要在枯黃的水邊雜草上弄干腳面,卻看到老賬房突然間往地上一蹲,大聲哭起來。
“我的娘啊,這可怎么辦啊?”
賬房越哭越大聲,最后竟是嚎啕大哭。四十多歲的人一頭白頭發,白發隨著哭泣的動作上下搖擺,說不出的凄涼。
秦昭沒有說話,只找了個大石頭坐在旁邊,靜靜地等賬房哭完。等了一刻鐘賬房才哭干了眼淚,一抽一抽地停了啜泣。
秦昭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走吧,回村里。”
賬房沒來由地又是眼睛一紅,氣短地說道“回村?怎么回?我倆這次出去借錢沒借到,那些賊人要的銀子我們湊不齊,賊人們肯定要殺我們村。我們回村里,怎么有臉和村里人說?”
秦昭皺了皺眉頭,說道“車到山前必有路。不要著急。”
聽到秦昭沉穩的回答,老賬房愣了一下。
這次出去借錢,老賬房是看秦昭素來老實本分才帶上他的。以前這秦昭在村里一聲不吭,一巴掌也打不出兩句話來,被認為是村最老實本分的人。所以就沖這一點,老賬房這次出去籌錢就把他帶上了。
但秦昭這一路雖然不說話,卻處處顯得沉穩冷靜,說話做事井井有條,像變了個人似的,哪里還像原先那個十七歲的少年。恐怕就是原先村里族長還在,也沒有秦昭這么冷靜。
老賬房抬起頭看了看秦昭,訕訕問道“秦昭,你有辦法?”
秦昭皺眉說道“你不要急,我們慢慢來,總是有辦法的。不就是六十多個賊人么?”
老賬房感覺眼前一亮,追問了一句,說道“那可是六十多個積年老賊!”
秦昭瞥了老賬房一眼,淡淡說道“走吧,回村里再說。”
“好,好。”
老賬房現在在心理上有些依賴秦昭,下意識地開始服從秦昭的安排。
兩人走上小河河岸,秦昭看了一眼蕭涼的大地,吸了口氣。隨著秦昭吐氣,一口白霧出現在秦昭面前。
帶著老賬房,秦昭走在前面,在鄉間小路上快步行走。
秦昭確實不是原先那個秦昭了。
現在的這個秦昭是穿越者,三天前他剛剛穿越到這個時代。在原先的二十一世紀,秦昭本是一個二十八歲的工業設計師,專門為各色工業企業改善或定制工業設計。因為經驗豐富以及設計符合市場,秦善原先的收入頗高。然而他卻在一次參觀高頻變壓器生產企業時候突然觸電,一下子就穿越到了崇禎十七年的廣州府香山縣。
奇妙的是秦昭穿越而來占據的這個身體也叫做秦昭。而且長得和秦昭年輕時十分相像,就像是同一個人似的。
穿越者秦昭還直接獲得了土著秦昭的所有記憶。
土著秦昭是一個孤兒,父母去世好幾年了。現在他生活在族人聚集的秦家村,名下有水田八畝,瓦屋院子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