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鏡報來得非常早。
往日里,報紙都是巳時前后開始售賣;今天城門剛一開報社的人就進了城,結果好多老讀者都沒能買到報紙,這會正在街上怨聲載道。
不過,比起這事,更令人關注的還是報紙上的內容。
和以往不同,今天印在頭版最醒目位置的是一段話,而不是導讀什么的。
“鏡報記者潘飛宇在進入報社前曾寫過幾份小報。其中一份臆造新聞,妄談他人家事,致使鄉鄰無辜被辱,影響惡劣。后潘飛宇加入鏡報,先編寫《招聘專版》惠人于前,又采寫新聞助人于后,足見其深切反省之誠意,痛改前非之決心。但,鄉里自有規約,國家尚有律法;雖為善,亦不能去其罪。
故,潘飛宇決意上門請罪,鏡報總編輯蕭靖與之同往。若能獲他人寬宥而后息訟,自是一番佳話;若鄉人憎其所為不愿縱惡,此亦是潘飛宇應得之罪,他人無可置喙。其必至官府出首……”
就在眾人對這份道歉聲明議論紛紛的時候,蕭靖和潘飛宇乘車來到了小潘同學居住的地方。整個上午,他們一起拜訪了幾位鄉老。完事后,兩人就近找了個不太起眼的地方吃了午飯,又在附近轉悠到了未時四刻。
“走吧,沒什么可怕的。”蕭靖拍了拍潘飛宇“該做的咱們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你的造化了。”
潘飛宇有點躊躇,不過還是點頭道“是,蕭哥。”
走在路上,太陽很是耀眼,蕭靖不禁抬手遮了下眼睛。可惜,還是有幾縷陽光透過指縫照到了他的臉上。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上一世就經常被親人朋友嘲笑“手指縫大太漏財”,沒想到在這一世還在應驗。
上次的廣告招商會進賬一千三百多兩。扣掉還給邵寧的,還剩下一千一百多兩。就在剛剛,曾是潘飛宇筆下受害者的四個家庭應該都收到了鏡報賠償的二百兩銀子。算上托鄉老、里長幫忙說項調解的打點,拍賣的成果也就剩下了一百多兩。
二百兩銀子對于一個普通市民家庭來說不算小數。按家里有三個勞動力算,一家人的年收入不過五、六十兩;鏡報給的賠償差不多相當于家里三到四年的總收入,算是豐厚了。
潘飛宇忽然停下了腳步,動容道“蕭哥……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謝你了。為了我,報社一下就掏了這么多錢,我……哎,實在是太過意不去了。”
蕭靖正色道“都是自家兄弟,錢是小事。再說,掙錢的法子多得是,這才哪兒到哪兒。可是,有件事你必須記住這錢不是給你贖罪的,是我們本來就應該賠給人家的。別人受的傷害,可不是用錢就能賠償的!”
說罷,他又向前走去。沒走多遠,他便在一戶人家的大門前拜伏在地,高聲道“鏡報社長蕭靖及記者潘飛宇,特來向張家謝罪!”
或許是調解賠償起了作用,或許是感于兩人的誠意,前三戶人家都接受了他們的歉意。有人的態度冷冰冰的,有人則表示早就忘了那碼事,還有位婆婆擦著眼角扶起蕭靖,道“小哥切莫如此。哎,你可以一定要教他做個好人啊!”
終于到了第四家的門前。
剛剛拜倒喊出來意,便沖出了兩個人。其中一個二話不說,猛地把一盆疑似刷鍋水的液體潑到了蕭靖和潘飛宇的身上;另一個人則是破口大罵,那震耳欲聾的罵聲很快就招來了各路街坊,許多人圍在邊上指指點點著。
到后來,這家人干脆扔起了東西。爛菜葉子扔光了,潑水那人直接撿起一顆不大不小的石頭丟向了蕭靖。石頭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他的肩膀上,突然而至的疼痛讓蕭靖呲著牙倒吸了一口涼氣。
聽到痛哼,潘飛宇忍不住低聲道“我們誠心誠意地來道歉了,他們為什么這樣?還要打人!”
蕭靖稍稍扭頭白了他一眼,壓低了聲音道“就你寫的那惡心東西,人家估計宰了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