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之事,還自我感覺良好!你等不曾有寸功于鄉梓,于國于民更不曾有半分功業。仗著略有薄才,便以言語為刀劍,以所謂大義為藩籬,處處為非作歹。看上去一表人才,實則是枯木朽株,早已無藥可救。
百無一用的不是報紙,正是你們這些坐而論道自覺天下無敵,談及實務卻一無建樹的讀書人!對,你們不過是一群碩鼠,幾堆狗屎,幾頭蠢豬!
老子從不和聽不懂人話的東西說話。今天,就算破例來個對牛彈琴,希望有些畜生能勉為其難地聽懂哪怕一句半句。現在,話也說完了,你們趕緊給我……滾!”
這一個“滾”字,他幾乎是用盡身力氣吼出來的。連在他身后看戲的邵寧都被嚇了一跳,耳朵也被震得嗡嗡作響,就更別提站在他面前的三個人了。
沒有狡辯,沒有憤怒,甚至連場面話都沒有。書生們就像驚弓之鳥一樣四散逃開,又打著趔趄一臉慌張地奔回自己的大車,催促車夫速速離開。
或許,這反應也不算夸張。蕭靖已處于暴走的狀態,眼中的怒火能灼傷任何一個膽敢擋在他面前的人。三個人毫不懷疑,若是再說幾句廢話,只怕他就要動手殺人了。
大車一溜煙地跑掉了。蕭靖癡癡地站在原地,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馬車消失的方向。
胸懷新聞理想的他一直認為無論什么時代,只要用嚴謹的心思做好新聞,便能讓大多數人接受它,繼而認識到它的價值。
即便是現在,這個想法也沒有錯。這兩個木箱里的信不光證明了新聞媒體的生命力,還證明了它能夠為人們做些什么,更證明了它能給這個時代帶來什么。
可是,對于無休無止的爭論,蕭靖已經厭倦了。
從絕對數量上說,鏡報的鐵粉不少。以整個社會來說,他也相信多數人都能夠接受報紙的存在。
只不過,有的群體掌握著絕大多數話語權乃至社會資源,而他們中的某些人對鏡報展現了懷疑甚至敵視的態度。
既然來到的是一個封建社會,蕭靖也沒指望著報紙能一路順遂地辦下去。畢竟,鏡報的橫空出世對現行的秩序和規則構成了沖擊。
報紙寫了一些“淺陋又難登大雅之堂”的東西,傳播了一些此前從未有過的“非主流理念”,自然就會有讀書人出來跳腳,這再正常不過。汝之毒藥,吾之蜜糖的事在任何時代都少不了,如果連這點事都承受不了,那干脆什么都不要干了。
所以,他才會在面試的那天耐心的和前來砸場子的凌公子周旋。所以,他才會在有人質疑鏡報的時候談笑風生地進行反擊,直到對方無話可說為止。
但,這種景況要持續到什么時候?
通過潛移默化的教育來改變人們的觀念,終究需要時間。如果某天有一千個人來質疑,那他是不是要說上一千遍?如果有一萬個人呢?
如果說完對方便接受了,那他也認了。可是,像今天的三個讀書人這樣死硬頑固、明明事實擺在眼前卻還是不肯碰觸新鮮事物的人,絕不在少數。難道,要口干舌燥地說到他們被滾滾前行的歷史車輪淘汰的那一天?
不光要應付這些人,還要哄著其他那些尚未表態的人。說什么“朝堂諸公是楷模”、“讀書人教化地方令人敬佩”,還不是要分化士大夫階層,以免放個“地圖炮”,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地把人得罪光?
那些朝廷大員,那些飽讀詩書的士子,真的有他說的那么好么?
蕭靖累了。
有人喜歡把“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掛在嘴邊。可惜,這類人大多數都只會在中二病發作的時候想起這句話。他們才不會知道,真正需要逆流而上的勇者,要承擔的是怎樣的重擔。
某個瞬間,他的心中甚至冒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要不要攢攢廣告費,等錢攢得差不多就收了報紙,做個無憂無慮的富家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