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吃一口,秦子芊都要先看蕭靖一眼。
她的眼神中當然有一直不曾缺席的堅毅和倔強,可除了這兩樣,還有難得一見的柔軟。
分析一下成分不難發現,這柔軟里應該包含了羞怯、委屈、欣喜,當然,還有一絲絲稍縱即逝的溫柔。
她的目光一直很銳利,難得也有看著像水一樣、能用“流波”來形容的時候。
吃了好久,一小碗粥才算解決掉。把碗放回桌臺后,蕭靖還偷偷活動了一下因為一直舉著而有些酸痛的胳膊。
又用手上寫字的法子聊了會天,秦子芊的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終于,她掙扎著趴到了床邊,見機極快的蕭靖趕忙把早已準備好的盆端了過來。
“哇”的一聲,秦子芊吐了。
蕭靖輕輕地拍著她的背,道“使勁吐吧,就當是排毒了。難怪你這么憔悴,原來不是病的,是吃東西太少了。哎,雖說女人骨感一點也沒什么不好,可身材還是挺重要的,太骨感的話看著就嚇人了……”
看了看盆里,吐出來的只有剛喝下去的米粥。看來,秦子芊的胃里非常干凈,確實沒什么可吐的了。
蕭靖拿來屋里早已備好的漱口水,扶著秦子芊漱了漱口,又幫她躺回了床上。
蓮兒還守在門口。蕭靖把裝著穢物的盆端了出去,又讓她再送碗粥過來。很快,她就端來了熱騰騰的粳米粥,想必廚房一直都在備著,以便隨時供應。
看到粥碗,剛吐完的秦子芊不禁面露懼色。
蕭靖似笑非笑地望著她,道“放心,你剛吐過,怎么也得讓你緩一緩才能再喂你喝粥呀?”
秦子芊這才松了口氣。
蕭靖坐回椅子上,微笑道“給你陪個床,我倒想起小時候的事了。那會我經常受寒發燒,難受的時候也是什么都不想吃,吃什么就吐什么。一開始,我娘逼著我吃;我被她各種嚇唬,也只能吃了。到后來越吐越害怕,無論她怎么逼迫,我都不肯吃了。”
他抬起頭望著房頂,思緒不知道飄到了哪里“她也沒辦法了,只能哄著我吃。比如,我喝一碗粥給我兩顆糖果什么的。時間長了,糖果也賄賂不了我了,我就管娘要各種想要的玩具,她雖然不樂意,卻也只能答應我。你知道么?我后來都盼著病不要那么快好,因為病好了,就沒人跟我講條件了。”
秦子芊在他的手心里寫下了“頑劣”兩個字。稍微想了想,她又寫道“你爹娘在哪里?”
蕭靖沉默了。良久,才平靜地道“我的家人沒了。”
家人都在永遠回不去的另一個時空,他也只能這么回答。
秦子芊的一句“對不起”還沒寫完,蕭靖忽然笑了起來“時間過得還挺快,一會你姑姑就要回來了,我差不多該走了。”
他捧起碗吹了吹,道“來,先把粥喝了吧。”
這回,秦子芊出奇地配合。喝完上一碗用了一炷香的時間,這一碗卻只用了剛才的三分之一。眼看著秦子芊咽下了最后一口,蕭靖拿來擦嘴巾給她擦了擦,高興地道“這不是表現挺好嘛。我跟你說啊,千萬不要想會吐的事,只要你把注意力放到別處,就不容易吐,這也是我的經驗之談。”
秦子芊點點頭。
蕭靖猛地一拍巴掌道“干脆,你睡覺吧。睡著了,不舒服的感覺也就沒了。你睡吧,等你睡著了我再走。”
秦子芊有些不舍,但還是依言閉上了眼睛。
不知怎的,蕭靖忽然用左手在床沿上拍擊起來,口中低聲哼起了兒歌“娃娃睡,蓋花被,娃娃醒,吃烙餅……”
這是小時候奶奶哄他入睡時唱的。
過了一會,秦子芊睡著了。她的呼吸非常平穩,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
蕭靖準備離開了。就在他要起身的時候,女孩纖長的手指忽然在他右手的掌心劃拉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