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走到半路,大嘴巴的邵寧終于忍不住了。他伸手捅了捅閉目養(yǎng)神的蕭靖,側(cè)目道“喂,問個事,你怎么就答應(yīng)何宛兒了?這選題實在不好寫啊!”
“既然決定了,還有什么好說的?”蕭靖打了個哈欠“不好寫,難道你就不寫了?”
邵寧怏怏不樂地坐回了自己那邊。蕭靖也有心事,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車廂,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殺嬰。
這個話題確實有點沉重,可它又是新聞工作者必須直面的社會問題。
歷史上,這種事絕不罕見。在很多地方,甚是可以用“司空見慣”來形容。
讓民眾殺死嬰兒的因素除了性別還有很多貧窮,丁稅,人口過剩,土地矛盾、財產(chǎn)繼承權(quán)、迷信……所以,遭殃的遠并不止女嬰,很多被溺死的嬰孩恰恰是男性。
所以,才有了“男多則殺其男,女多則殺其女,習俗相傳,謂之薅子,即其土風”、“……例不舉子,家止一丁,縱生十子,一子之外,余盡殺之”、“貧乏下戶往往生子不舉”、“小民貧者,生子多不舉,初生便于水盆中浸殺之”、“有老而生子者,父兄多不舉,曰‘是將分吾貲’”、“……至第四子則率皆不舉,為其貲產(chǎn)不足以贍也”、“世人生女,往往多致瀹沒”這些聳人聽聞的記載。
定和縣的轄地大部分在山里。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不知怎的,這個縣無論由誰主政都沒有什么大的起色,似乎沾不上瑞都的一點光。它之所以出名是因為殺嬰成風,所以蕭靖才選了這里。偏巧不巧,何宛兒信上所說的地方,也是定和縣。
百姓窮、養(yǎng)不起孩子,怎么辦?怕孩子多了分家產(chǎn),怎么辦?孩子生多了丁稅交不起,怎么辦?
很簡單,殺掉嬰兒。
所以,后世才有官吏想出了生女兒給銀錢補助,一個月后查訪女嬰是否還活著,如果不在了就嚴懲父母的招數(shù)。人都是有感情的,相處了一個月后,再狠心的父母也很難對親生女兒下手了。
面對這么可怕的習俗,報社能做什么?
發(fā)出呼吁倒是有些用處,可社會上呼吁的人多了去了,“傷絕人理”什么的早就被那些道德之士喊爛了。就算報紙的影響力大,蕭靖也沒有能喚起社會持續(xù)關(guān)注,繼而徹底解決這一頑疾的信心。畢竟,人家山民誰鳥你什么鏡報不鏡報哇,日子就是過不下去了,你能怎的?難道你還要進山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么?
扶貧……那就更不可能了,蕭靖有自知之明,他還沒那么大的能量。報社和豪商們的關(guān)系不錯,可那都是建立在利益基礎(chǔ)上的。臨州好歹有戰(zhàn)略地位、有市場、有人才,定和縣有什么?除了東面的山外有一條勉強能走走小船又溺死過無數(shù)孩子的河,弄不好真的什么都沒有。沒有利益,那些精明的生意人會給他這個社長面子?
除非當政者大張旗鼓地拿出措施來,否則,誰也幫不了定和縣。報紙的報道能起多大作用,蕭靖實在沒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又走了兩個多時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兩人在一處集鎮(zhèn)投了宿,為了節(jié)省報社經(jīng)費,他們只要了一間房,這基情無限的住法又讓邵寧發(fā)起了脾氣,說了些“就是你太敗家老子才會落到這種地步”、“要不我自掏腰包住宿吧”之類的話。
不過,最后他還是和蕭靖住到了一起,這就是所謂的相愛相殺吧。
半夜,兩個人聊了會天就睡下了。因為惦記著采訪的事,蕭靖迷迷糊糊的一直沒睡實;好不容易有了些睡意、眼看就要進入夢鄉(xiāng)的時候,他忽然用力吸了吸鼻子,繼而“騰”地坐直了身子。
“邵寧,快醒醒!”他用力推醒了邵寧,小聲在他耳邊道“你有沒有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
“大半夜的你發(fā)什么瘋癲,我就說應(yīng)該自己住一間……嗯?”
邵寧也聞到了蕭靖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