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布再次升起的時候,臺上只剩下了何宛兒,讓人恨得牙癢癢的邵寧早就不知所蹤了。
按照最初的劇本,最后一場戲也有邵寧的戲份,他應(yīng)該上臺亮個相。可是,由于前幾場演完后憤怒的觀眾不依不饒,蕭靖出于安考慮不得已刪掉了最后一段。
適才還一身華服的宛兒這會已換上了一套布裙。她正跪坐在一座孤墳前,安詳?shù)哪樕显贈]有和許堅強(qiáng)爭執(zhí)時的痛苦和彷徨。
“郗郎,你在陰曹地府還好吧?”她抓起一把紙錢丟進(jìn)了身旁燒著火的小鐵桶中“真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找到你……哎,奴家來晚了,你可不要生氣啊。”
說著,她用手拂去了無名墓碑上的一層浮土,幽幽地道“要是早知道郗郎根本就沒熬過那個晚上,奴家便隨你去了。你也真是的,連個夢都不肯托過來,莫非你早已投胎轉(zhuǎn)世,把雪兒的事忘得一干二凈了?
這輩子,雪兒心里只有你一個人。許堅強(qiáng)逼死了你,奴家卻嫁給了他……哎,人家茍且偷生,為的不就是讓許堅強(qiáng)放過你?你若能好好活著,你我總有再見的日子。可惜,再也沒有那一天了。
如今,奴家被趕出了許家。嗯,雪兒不想回娘家了!當(dāng)初若不是他們見利忘義,你我又豈會是今天這般陰陽兩隔?”
兩行清淚悄悄地滑到了唇邊。對此渾然不覺的何宛兒微笑著道“能說的話都說啦。剩下的都是只能私下談起的悄悄話,還是等下再說吧。”
這之后,宛兒再沒有開口。她的一雙纖纖素手飛快地擺好了一盤盤祭品,又認(rèn)真細(xì)致地擦凈了面前的墓碑。
長久的沉默后,舞臺上傳來了抽泣聲。就在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的關(guān)頭,何宛兒忽然悲呼一聲“郗郎”,一頭撞在了看似很堅實的墓碑上。
觀眾們呆住了。有人驚呼,有人尖叫出聲,還有人一聲未吭卻淚流滿面。
臺下一片亂糟糟的,舞臺上的幕布卻不失時機(jī)地落下了,再沒人能看到臺上的狀況。
“啊,這就完了?老子還等著郗慶活過來,跟薛小雪雙宿雙飛呢!”
“說什么傻話,人都死了哪里還能再活一次,難道要起尸么?怪就怪寫這個話劇的人,薛小雪和郩慶是多好的一對,結(jié)果卻好人沒好報,倒是許堅強(qiáng)那人渣過得逍遙自在,真是豈有此理。”
“兄臺所言甚是。就算有人要死,那也應(yīng)該是許堅強(qiáng)去死啊!這人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老天若不打個響雷收了他那便是瞎了眼,誰還信什么天理循環(huán)!”
藏在幕后的蕭靖聽到了一些議論,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這年代的戲曲講究團(tuán)圓,哪怕劇情坎坷些的,到最后也一定是皆大歡喜的結(jié)局。這不能怪創(chuàng)作者,代入了情感的觀眾們想看的就是這路數(shù),你不這么寫誰還來看啊?
所以,即便像《竇娥冤》那種名聲在外的雜劇,在竇娥冤死之后也要加上其父懲治了惡人、為女兒洗清冤屈的戲碼。
對比那些戲,這出《明珠淚》實在太離經(jīng)叛道了。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人們偏偏喜歡上了看悲劇的感覺,唯一不好的是他們會把始作俑者罵個狗血噴頭。
我排個話劇容易么?報社就這么幾號人,現(xiàn)在天天拉出來演戲,大家倒是把戲癮過足了,可你們難道沒發(fā)現(xiàn)近來的報紙上少了很多實貨嘛!
暗自腹誹一番后,蕭靖對著一旁的雜工揮了下手。
大幕又一次徐徐升起,所有人的目光都回到了舞臺上。其實,他們想看的是后續(xù)的劇情,比如郗慶和薛小雪在來世相聚,有情人終成眷屬什么的;可惜,上面站著的只有一個男人。
一臉懵逼的人們大都不清楚這是啥意思,倒是有個機(jī)靈些又去過報社的人高聲喊道“他就是鏡報的蕭社長!”
許多人這才回過味兒來。他們很是好奇地打量著蕭靖,開始了新一輪的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