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草原。
溫暖已漸漸回到了廣袤的大地上。在嚴冬中沉寂了許久的牧人們再次活躍起來,在代表死亡白色漸漸褪去后,草原上終于有了些生機勃發的感覺。
與外面不同的是,王帳中的氣氛很是冰冷。非要用語言來形容的話,就仿佛冬天根本就不曾離開這里。
一個草原漢子老神在在地站在下首。看得出來,他這個人并不像外表一樣粗豪,至少那雙精明的眼睛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
同樣沉默不語的莫劼汗陰沉著臉,目光銳利得像一只蒼鷹。良久,他終于沉聲道“脫里赤,你們少主真是這么說的?看來車舍里不打算退出和舍爾部的牧場了?。俊?
莫劼汗兇厲的掃視沒能給脫里赤帶來什么壓力。他淡淡一笑,撫胸道“大汗,事情已經很清楚了,是和舍爾部先奪了車舍里一塊水草豐美的牧場,我家少主迫不得已才動了手。有些人實在不可放縱,總要給些教訓才好。”
他說話的語氣輕飄飄的,甚至還帶著幾分戲謔的味道,對面前的大汗實在沒什么恭敬之意。
莫劼汗憤怒地拍了下桌案。巨大的聲響在王帳之外也能聽得一清二楚,桌上的杯子都被震得掉在了地上“當我是瞎子么?是你們的人主動撤出了沃倫沁,和舍爾部只是有幾個不知情的人在有心人的引誘下跑了過去,你們就以此為借口搶了人家的大片牧場,還擄走了幾千人……沒錯吧?”
草原上強者為王,部族間因為牧場發生沖突是家常便飯。不過,作為政治中心的王庭有責任敦促各部遵守會盟的約定并調和一些矛盾,這一方面是因為要避免大的內耗以維持北胡的總體實力,另一方面也是怕某個勢力突然坐大對其它所有勢力的生存構成威脅。
當王庭強盛時,這還好說??裳巯峦跬サ耐乓巡患爱斈辏瑢嵙姍M的車舍里自然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脫里赤微笑著承受了莫劼汗的怒火,看不出有什么特別的情緒變化。待對方說完,他方才嘆了口氣道“是是非非哪里是一句兩句就能說清楚的?大汗說有人從中作祟,我卻覺得此事再明白不過了,就是和舍爾的人貪圖別人的草場,我家少主也不過是給貪得無厭的人一點小小的懲戒罷了。
他頓了頓,忽而凜然道“還有句冒犯大汗的話不得不講。近來南人愈發張狂了,自開春后總有大瑞騎兵深入草原,最深入的時候竟已向北百里之多。若非有人不斷襲擾讓各部不得安寧,大家也不至于為了草場搞出這么多亂子來。
敢問大汗在做什么?近些年,王庭和南朝的狗皇帝眉來眼去,各部的人都在說三道四,有的說大汗沒了當年的血性,還有人說大汗只會像奴顏婢膝的和南人茍且,雄心壯志早就不知去了哪里……”
聽到這些,莫劼汗只能冷笑。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不是什么對著和尚罵禿驢,根本就是指名點姓地出言不遜。
別胡說八道了,大瑞的騎兵?借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如此深入草原啊!拿小股馬賊當大瑞人來說嘴,這事也就車舍里才能干得出來了。
面色冷峻的莫劼汗在矮桌上有節奏地拍了幾下,汗帳外馬上就響起了紛亂的腳步聲。
脫里赤忽然哈哈大笑道“大汗,聽聞您有著大草原般寬廣的胸懷,沒想到……哈哈,脫里赤的命不值錢,您若想要取走便是,又何必讓別人來動手?”
說著,他猛然從一個侍衛武士的手中奪過彎刀,揮刀斫向了自己的脖頸。
千鈞一發之際,另一個武士的刀架住了他的刀子。
莫劼汗緩緩起身走了過去,凝視著他淡淡地道“想死在這汗帳?呵呵,本汗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你若死了,陸沖肯定會借題發揮,到時還有誰會把王庭當回事?只怕六、七成的人都會對王庭離心離德吧?
回去告訴陸沖,就說叫他不要耍什么花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