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七日后,蕭靖一行人目睹的慘狀越來越多。
一路上,看到的盡是被夷為平地的鎮子、慘遭屠戮以至十室九空的村莊,以及矗立著無數新墳的亂葬崗。
失去父母的幼兒滿面塵灰地躺在路邊茍延殘喘,失去兒女的老人幾近瘋癲地呼喚著親人的名字,還有人在親手埋葬了慘遭殺害的家人后一頭碰死在了墳旁……
要知道,這里距離戰爭最焦灼的地方還有幾天的路程,能跑來的不過是北胡游騎罷了。
此處尚且如此,那么再往北的地方糜爛成了什么樣子?
蕭靖已經不敢想象了。
進入戰區的恐懼由此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極大的工作熱情。他忙得連時間都快要忘記了,又怎會去害怕?
一篇篇或激昂或沉痛的報道很快發回了京城,并在那里引起了極大的反響。
至于危險,確實也遇到過。他們曾與北胡的百人隊擦肩而過,還曾為了躲避“瑞奸”的耳目而露宿荒野,與豺狼虎豹生死搏殺。
幸好隊伍里有許多經驗豐富的能人。有人能伏在地上聽馬蹄聲辨認騎兵的人數和所在的方向,有人擅長化妝易容,還有人精通草原語言又長了一張胡人的臉,可以在必要的時候扮作北胡的騎士。
如此一來,蕭靖才能囫圇地抵達這里。
就算這樣,護衛們也不打算讓他繼續北進了。
“姑爺,北境兇險至極,您萬不可再以身犯險。”隨從中的領頭人拜伏在地,懇切地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眼見著胡人越來越多,我等縱然再謹慎周到也難保萬無一失。小人和兄弟們要么是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廝殺漢,要么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人,沒一個怕死的。但若您有個好歹,老爺和小姐定然雷霆震怒,到時我等就萬死莫贖了。”
蕭靖面色凝重的未置一詞。如果可能,他真的不想連累這些人,可不繼續北上的話系列報道就要半途而廢,根本沒進入戰區、沒實地考察過,又怎么寫出振奮人心、感人肺腑的報道?難道跟新報一樣胡編濫造么?
沒親身經歷戰火,僅靠腦補是寫不出好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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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記者是全世界最危險的工作之一,這一職業的死亡率居高不下便是因為上述的原因。
如果他提出讓護衛們留下、自己獨自離開,人家也不會同意,肯定還是會執行家主的命令跟在他的身邊。
如果蕭靖偷偷跑掉,這些人一定會急瘋,在四處尋找他的時候也會付出巨大的代價。
到底該如何是好?
正在他左右為難的時候,有人把一封信送到了他的手中。
信是從瑞都送來的。
蕭靖展開信,越讀眉頭就鎖得越緊。臉色數變后,他猛地一拍大腿,將信交給了面前那人,沉聲道“足下且看看吧,看來這一遭我們是走也要走,不走也要走了。”
隨從接過信一看,臉上也是勃然變色。待看完后,他又大笑出聲道“姑爺說得是,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咱也得闖上一遭。小人還是盡量護得姑爺周全,萬一差事沒辦好,我等也死在北方便是,那就算對老爺有個交待了。”
說罷,他大踏步走了出去,似是要去向所有同伴分說此事。
蕭靖拿起桌上的信,將它的一角放在了燭火上,又看著它在地上緩緩燒成了灰燼。
信中的話讓人坐立難安在京城,主和派占了上風!
一些被北胡人的鐵蹄嚇破了膽的朝臣力主和議,他們甚至在前幾天的朝會上制造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
若光是這樣也沒什么,言和不管怎么說也是選項之一,如果這些人是真心為了天下和國家計,由他們出面與北胡簽訂一個小有讓步但不算屈辱的盟約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過,所謂的主和派并不是真的主和,而是徹頭徹尾的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