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令下,整個唐軍方陣開始向前移動,大食弓手在盾牌的掩護下也再向前靠近。
數萬人的腳步聲嘩啦嘩啦地響著,亂中有序。
雙方兩翼騎兵按兵不動,等待著最佳的入場時機。
張孝嵩緊鎖眉頭,時刻注意著戰場上的形勢。
士兵,將軍,所有人在上場的那一刻,生死置之度外。
兩軍如潮水般向前涌動,黑色與白色逐漸靠近,軍官們長期的沙場經驗讓他知道該什么時候放箭,什么時候沖鋒。
唐軍弓矢如傾盆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大食人的盾牌上,鎧甲上,但這些箭雨并不能讓他們的陣線有絲毫的動搖,他們用命在為自己手中更具殺傷力的重箭爭取著殺傷范圍。
一百步,五十步,潮水逐漸相近,相連,黑色與白色在這一刻相互融合。
沖鋒的喊殺聲震耳欲聾,每個人都被場上的氛圍所感染,即使懦夫在這一刻也會變成勇者!
盾牌與盾牌相抗,長矛與長矛相撥,雙方的箭矢你來我往,雙方的戰士也一個個倒下,搏斗進行了一個時辰,仍然不分勝負,就在雙方都筋疲力竭,快要達到極限的時候,大食軍隊兩翼的吐蕃人出擊了。
與此同時,唐軍兩翼的十姓部落,也向著吐蕃人的方向,迎頭撞去。
紅色,白色,黑色,所有人卷入其中,混雜在一起,亂刀砍來,亂到砍去,千萬桿長槍,刺擊如飛,又是一個時辰,仍舊難分伯仲。
就在這時,只見己方陣線稍有動搖,這著實把張孝嵩嚇了一跳。
兵敗如山倒,他對于這一點實在是太清楚了,戰場上每一處失利都揪著他的心。
當他看到唐軍快要支持不住時,從身邊陌刀將的手中接過了武器。
副將勸道“將軍,您是三軍之主,不可輕動??!”
張孝嵩冷冷地看著他,說道“今日之事,當以身啖賊,不然,我屬無孑遺矣(不然,就死定了)。”
說完,他手持陌刀,獨立陣前,大呼道“為將者!受命忘家,臨陣忘身,以身殉國,正在今日!唐家的兒郎啊!跟我殺!”
最后一千唐軍投入了戰場,如果非要打比喻的話,他們不像是潮水,而是鋼筋混凝土墻。
他們就像絞肉機一樣,連同退縮的唐人和十姓部落,夾雜著大食和吐蕃,一股腦兒的掃到了自己的陌刀之下,在這堵刀墻的壓迫下,此消彼長,聯軍陣線逐漸松動,在一個個人馬立碎的例子下,吐蕃人率先潰敗,但頑強的大食人仍舊堅持著不讓自己陷入被屠殺的境遇。
又是一個時辰,雙方的體力都達到了他們的極限,誰也再難繼續堅持下去。
“鐺……鐺……鐺……”
只見大食最后一千人也殺入了戰場,但他們并非是像張孝嵩一樣,用來改變戰局,而是為了撤退。
今天的這一番較量讓曼蘇爾明白,他沒法一口吃掉張孝嵩,所以在被切斷退路的情況下,只能盡快有序撤退,突破包圍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而張孝嵩也沒有殲敵軍的意圖,他所要的,就是大食軍離開這個地方,并且順手干掉何明遠,或者,給他一個理由,讓他親自干掉他也行。
可是,假如何明遠勝了呢?
張孝嵩又想起了阿史那獻上次問過他的那個問題,不由地笑了起來。
六萬大軍奮戰大半天尚不能將敵軍擊潰,何明遠他是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取勝的,無論如何!
……
……
夜幕籠罩著整個東曹,城中的點點燈火,仿佛象征著這里依舊和平。
在這個充斥著美酒艷姬的地方,何明遠為了不使自己的隊伍變成一群軟腳蝦,只好以身作則,搬到營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