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遠放下了手中的酒盞,道“我輩為官,莫不以出將入相以為榮耀,將軍大半輩子,跑遍了南北,浴血奮戰,攢了無數軍功,莫非就不想著……入朝拜相,搏一個同中書門下三品?”
在燭光的照耀下,王晙的眼神閃閃發亮,面容顯得更加紅潤,似乎一瞬間返老還童,重新煥發了往日榮光。
出將入相,誰人不想?
可是……
“入朝拜相,談何容易?”
何明遠微微一笑,這次輪到他舉起酒杯,邀請王晙了。
“下官記得當初將軍曾經上書朝廷,痛陳利弊,以為內遷九姓諸胡是為上策,奏疏未報,阿西蘭,夾跌思泰果然反叛,是將軍親冒風雪,出塞追殺,這明什么?
“這明將軍的策略是正確的,可是執政又干了些什么?姑息養奸?坐視不管?將軍不妨想想,如果將軍能為朝廷解決這一難題,這是多大的功勞?若是突厥在將軍手里覆滅,這又是多大的功勞?”
王晙抬起那雙尚未昏花的老眼,眉頭上的皺紋就像黃土高原上的一條條溝壑,醒目而滄桑。
他有點奇怪,作為一個巡邊使,何明遠為什么要挑撥自己和朝廷之間的矛盾,更清楚的,是在慫恿自己,暗示自己。
“少監的意思,老夫有些聽不懂?。 ?
聽到王晙這話,何明遠只是笑笑,沉吟片刻繼續道“康待賓,安慕容,石神奴,何黑奴,康鐵頭……”
“你怎么知道這些名字?”
剛才何明遠所念的,不是別人,正是昭武九姓的諸部酋長,而且這些酋長正是兩年之后攻陷六胡州的元惡。
何明遠呷了口酒道“在下有一個計劃,可以幫助實現您對北疆和降戶策略,就是不知道將軍感不感興趣?”
“哦?來聽聽?!?
何明遠在自己的衣服上抹了抹手上的油,道“很簡單,拉一個,打一個,鐵勒與突厥之間,不如康待賓他們親密,所以我打算招撫九姓鐵勒。
“給他們高官厚祿,然后借他們的手,殺一批九姓胡,殺完了,就招撫,把他們遷往中原,唐鄧之間是個好去處,與毗伽遠隔千里。
“在那里,有田有水有桑林,也好安頓,時間一長,他們就不會再想念大漠草原了,待到來年,聯合契丹,奚部,突騎施,葛邏祿。
“北伐毗伽,一舉蕩平大漠,到時候,將軍以不世之功入朝拜相,如果有可能的話還可以跟隨圣人封禪泰山,這輩子豈不是功德圓滿?”
王晙現在開始重新審視眼前這個年輕人了,都何世仁好賭,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做賭注,最后賭了個傾家蕩產,身敗名裂。
可要是與他兒子比起來,那真是巫見大巫了。
就在王晙將信將疑之際,何明遠繼續道“宋璟和蘇颋已經被罷相了,現在主政的是張嘉貞?!?
這個名字對于王晙來不算陌生,此人年紀不大,卻在這幾年一路青云直上,超過了許多同齡人甚至前輩,成為了朝廷的一把手。
張嘉貞的出現,宋璟的退場,意味著皇帝已經不打算收斂大唐的爪牙,做什么韜光養晦了。
“掃平塞上,是圣饒意思?”
何明遠舉起酒杯道“圣人不僅要掃平塞上,還準備長驅大漠呢!王將軍,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干?”
俄而,房間里響起了一陣清晰的碰撞聲,酒水隨著碰撞而搖曳蕩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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