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幻覺。他看著楊桃的眼睛,“看到我殺死他們你怕了。”
“我知道。看到我殺死青狼的時候你就怕,現在又在怕。”
“你覺得我是妖魔。”他晃晃右手,然后放下卷起的袖子,慢慢扣好,“可你看,我的手環是白的。你知道我剛才為什么叫他們紅幫嗎?”
他的聲音有魔力。
至少楊桃這樣想。她已經快要不記得到現在一共有幾次……在她覺得畏懼猶疑的時候,這個人只用幾句話就叫自己平靜下來了。
這一次同樣生效。
“我……”楊桃咬著嘴唇,“我不知道。”
“因為他們如果有手環,就該是紅的。”李清焰笑了笑,“你總該知道,共和國境內的妖族都要戴手環、每個月吃安然。考考你,安然是什么——中學的近代史里應該提過。”
不要……不要說話。不要惹惱了他……
從見到這個人開始只過了不到三個小時可是……他已經殺死了八個“人”!
然而他完全不將他們、不將殺戮放在心上,還在這樣溫和平靜地說話!
一個聲音在少女心中這樣提示。可她還是鬼使神差地開口“安然……是研發給妖族的安定劑。”
“妖族吃了安然會抑制體內的力量。可也叫妖族的心情舒緩、頭腦冷靜、更富邏輯性。于是可以……更好地投入到新社會的建設當中,避免許多日常生活當中不必要的矛盾……”
李清焰贊許地笑“對。我們妖族,每個月吃一次安然。藥物在體內和一些激素結合,被手環檢測到,于是手環是白色的。白色,意味著這個妖族奉公守法,有自律性,是良好居民。”
“如果一個月都沒有服用安然,體內的藥物濃度就會降低,于是手環變成黃色。這時的妖族通常易沖動、易顯現動物性。”
“如果斷藥兩個月,手環會變成紅色。這意味著危險——這時候的妖族完全暴露本性、天生的性格缺陷。這是重罪。如果有人不想接受法律制裁,就會逃。”
楊桃輕輕地“啊”了一聲。
“你是說……”
“被我殺死的,大多是這種罪犯。”李清焰認真地點頭,“逃來荒原,逃避責任。他們的思維模式和我們不同,獸性占上風。所以我只問了她一句話——因為這些人不大會說謊。實際上一個妖魔在長期服用安然之后再斷藥,就會喪失許多的邏輯思維能力。說謊對他們而言是一件很吃力的事,他們一般不那么干。”
楊桃覺得自己快要被他說服了——他是妖族。但是白手環。他遵循新社會的禮儀道德,是理智平和的。
她又一次覺得,離開農場之后的世界變得極度復雜起來。有太多太多在那個小世界里沒法接觸的東西了。現在,它們要一股腦兒地鉆進她的頭腦里。
“好了。總之不要怕我。你聰明,也很鎮定。這是難得的好品質,不該留在荒原上。明天我帶你進城,也許你還趕得上參加修行班的秋季補錄。”
“進城?修行班?”這兩個詞兒再一次輕易撩撥了少女的心、如之前一樣暫時驅散她的擔憂畏懼,“……我可以嗎?可是我們怎么進城?是你把我從農場帶出來的,我沒有遷移證啊……”
“我有辦法的。”
少女沉默起來。聽到荒野中低低的蟲鳴。只是半天的功夫,她的整個世界好像都被重寫了。
“你……為什么為我做這么多?”
李清焰笑起來“你忘啦。是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提醒自己來救你。我想要搞清楚。”
這也許是個合理的解釋。但楊桃覺得——或許是錯覺——這個男人的笑容里還有些叫人心慌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