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哥你真變態。”
這是藍染的筆跡。李清焰一笑、不再回復。將兩張紙收好,放進書桌下的抽屜里。用這種東西還有個不便之處——如今的雁紙都屬于公務用品,使用之后要回檔,不能自己銷毀。他叫兩個線人去查友邦教習這事兒犯忌諱,但如果真查實了有什么問題也就無關痛癢了。
下月才交檔,在這之前不會有什么麻煩。
他略松一口氣,甩甩手、在屋子里踱了幾步。又回到書桌前展開一張玉版宣,打算給方老頭寫應允過的“玄秘塔”。
他的字和畫在方主任的退休老干部圈子里挺有名。那些老干部——包括時常在下午來這院子里活動的那些——大多是從城防系統退下來的。而城防系統的老人又大多數出身于舊王朝時期的各地新軍。
他們這些人祖上都是舊王朝官宦家族,因而即便身為武人或許對書畫沒什么興趣,也會因家庭環境耳濡目染、有一定的鑒賞力。
到了這個年紀,人總是會懷舊的。然而舊王朝已經覆滅,他們所懷念的也大多數“青春”,而非那個萬惡時代的別的東西。所以書與畫這兩樣,算是目前可以合法合理地追憶、卻不犯忌諱的了。
方老頭與他的關系逐漸緩和而至如今這種融洽狀況,大部分都是他的字與畫的功勞。
玄秘塔碑貼一共1302個字,他寫了一個小時,邊寫邊細想這兩三天的事。
寫完之后晾去一邊,往窗外看一眼。十一點多,老頭兒起身在辦公室里轉了一圈兒,不聲不響地回家吃午飯去了。
他就又挑了一張灑金紙,開始畫松鶴圖。老頭子的確喜歡他的字和畫,但還沒真到為了要這兩個東西去幫他托人情的地步。一來該是隱約猜得到他的身份,以為楊桃的事兒算公務。二來也是給他面子、瞧小姑娘無依無靠的挺可憐。
李清焰倒沒什么“欺騙了他”的內疚之情——方主任猴兒精,自己不樂意,誰都別想騙他。
松鶴圖畫到一半的時候,天上開始淅淅瀝瀝地落雨,于是街上的人一下子少了。雖說現在該已沒什么問題,但大家也還是怕雨——這幾乎已經算是一種社會習慣了。戰后初期的人們怕淋雨、怕有輻射,于是告訴孩子們。孩子們長大了心里仍舊有從前的記憶,下意識地又告訴他們的孩子。
也許等到大片荒原從共和國的土地上完全消失的那一天,人們心中的某種恐懼也才會消失吧。
李清焰正打算從窗外收回目光,忽然看到火紅色的“光復”牌轎車停在小院門口。
呂不休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