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焰的內心毫無波動。
實際上從第一天潛伏進促進會開始,他就知道總有一天會有人問出類似的問題。那時候他所處的環境可能比眼下更加可怕、惡劣。
但足足過了一年多的時間,他才聽到這句話。
他轉了臉看呂不休——后者也在看他。兩人略對視一會兒,妖族青年移開目光。
“不休,那你覺得我是嗎?”
呂不休伸手握住玻璃杯,在桌上劃了劃。又轉了臉對面李清焰,但只垂下眼睛看他的前胸。
“焰哥,我不聰明。我不知道……”
“你還不知道,剛才卻先告訴我那些事。”李清焰伸出手,用四根手指托起他的下巴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為什么呢?”
呂不休又想避開他的注視,可眼神閃爍一會兒、一咬牙“焰哥你救過我的命,哪怕你真——”
“如果我是特情局人,你知道現在我會做什么嗎?”李清焰認真地說,“在沒有什么別的原因的前提下,我現在該把你控制起來,或者干脆把你殺了。你來了,就走不出這院子了。”
呂不休張了張嘴,瞪圓眼睛。可聽到李清焰嘆口氣,放下手“以后對別人別這么傻了。知人知面不知心。”
呂不休愣住了。過好一會兒,臉上才浮現出熱烈笑意“他媽的,我就知道你不是!嚇死我了焰哥!”
他站起身激動地踱步“我打一開始就他媽不信哪!你怎么可能是?你——”
“這事兒誰跟你說的?”
呂不休哼了一聲“嚴肅生!!”
但態度又稍稍緩和“不過他也是聽人說的。好像是有個人……姓周的小子,托人跟咱們打聽你來著,說你可能是特情局的人。嚴肅生好像也不怎么信……他說你真是特情局的人的話這信兒怎么可能讓別人傳出去?我當時也說……”
妖族青年釋去心中憂慮,重變得快活起來,于是開始說一些細細碎碎的事以發泄自己的怒意與怨氣。
但李清焰愣了好一會兒,才在心里無奈地嘆息一聲。
自己又犯蠢了。
蠢就蠢在,低估了周立煌的蠢。
那個人在進修班的時候就很蠢,且酷愛作死。本以為過了這么多年他的大腦該已經發育完善,總該變得稍微聰明一些,可如今看,似乎更蠢了。
“姓周的小子”無疑是他。在檢查站的時候同他說出自己的身份是知道對他這種人說這種事,“本該”沒什么問題的。他該足夠聰明從而能意識到如果想要好好過日子,就別摻和進特情局或者宗道局的事情里面來。即便要尋自己的私仇,也該用別的手段。
“因私憤殺死特情局探員”和“因私憤向激進組織泄露臥底特情局探員身份”這兩件事雖然都不算小,但性質是完全不同的。
——如今連自己這個當事人都知道“姓周的小子”是他了,真出了事兒以他的智商,捂得住嗎?
實際上李清焰更傾向于相信周立煌本沒有向促進會泄露自己身份的心思。那個蠢貨該是因著心中憤怒無從發泄,因而想要摸清楚自己這位“老同學”的一切底細,好策劃如何復仇。
但蠢頭蠢腦地做了些蠢事,以至于說漏了嘴。
幾個念頭在他心里轉了轉,他在考慮要不要就此脫身。上月他配合特情局叫促進會的刺殺行動落了空,促進會的人就已經開始懷疑內部被安插了人,直到如今也沒找到。
眼下從周立煌那里得到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盡管嚴肅生也并不確定——但自己無疑成為了被懷疑的對象。對于一個臥底探員而言這與完全暴露沒什么區別了。
最明智的做法,該是立即撤離。
然而……
殺楊桃的事似與殺裴伯魯的事有關,他還不能走。留在促進會才能得到更多、更詳實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