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興太子一定沒想到的是,這么多被追殺的人里面,竟然還有人熬了過來,沒死。
那個人從林子里走了出來,昨天的大火雖然很大,但是林子也不小,他躲在一條溪水里,躲過了大火,活了下來。
此時,他已經走到了昨天那條河邊,河水一如既往地湍急,水浪拍打石岸卷起的一股殘留的血腥味嘔的人渾身不適。
他一軟,彎腰在地連連作嘔。
結果,草地里更濃烈的血腥味沖進鼻腔,下一刻她轉過頭去一頓大吐。
等吐完再抬起頭時,竟又看見不遠處,真正的主戰場區,滿地的大刀,長戟,或斜插入土,或橫倒在地。
地面上,還有兩軍交戰后留下的首級,殘肢。
那士兵的腦袋上,刀痕遍布,猙獰的面部表情下,一雙永遠定格在瞪圓狀態的眼睛看起來還是那么具有威懾力。
那人驚恐地差點窒息過去,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才不至于一命嗚呼。
他現在要回家去,擔心士兵會追殺到家里來,必須趁現在,立刻把家人帶走。
想到這里,那人撒開腿就往家里跑,一面跑一面慌亂地想轍子。
終于,他到了村里。
西洼村是個被戰亂摧殘過的村子之一,里面的村民因為受不了戰亂折磨而變得神經敏感,又因為常年神經敏感而變得精神崩潰。
所以,他一路走來,見到的幾個村民都是表情麻木,神情呆滯,看到她還會本能的躲藏起來,躲了一會,腦子逐漸反應過來,知道并不是敵人后,才又重新出來。
不過此時的他已經從他們屋前跑過了。
他回家的時候,家里面正哭成一團,阿娘周氏捧著新做的簡陋的靈位嗚嗚哭泣。
“我的兒啊,你怎么就這么走了。阿娘還等著你回來呢!兒啊,沒有你,阿娘可怎么過?”
“阿娘,我們會代替阿兄保護你的。”兩個可憐兮兮的小蘿卜頭圍到周氏跟前,眼淚汪汪地抱住了她。
周氏哭的更厲害了,她當然知道還有孩子們緊緊地守護住家,守護住她,可是一個已逝的孩子在阿娘心里留下的空白,是任何一個活著的孩子都代替不了的。周氏就是執著于這一份空白,才哭的越發傷心。
她哭,其他孩子們也哭,阿翁,石成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一把抱住了周氏和兩個幼小的孩子,安慰道,“走了也好,這個世道,人間才是地獄,地獄反而還公正寬厚些。我們家彥兒一直是個老實熱心的好孩子,說不定下了地府,閻王還會給他安排個好胎。”
周氏掩了掩淚,只能這么想了,“說不定這也是另一種福分呢!”
此時,彥兒的兄長從內屋出來,輕拍了拍阿翁阿娘的肩膀,眼神堅定地看著他們,抬手做了個要出門尋人的手勢。
兩口子不讓他去,“咱們已經失去一個孩子了,不能再失去第二個。云兒,你是長子,你不能去!”
石云不肯,眼神觸及到父母視線,更加堅決了,他又做了個手勢,意思是,就算彥兒死了,也不能讓他的尸體落在外面,咱不能讓他做了孤魂野鬼。
石家爹娘心頭一顫,是啊,孩子的尸體總要收回來的吧。
想了想,石成決定,“我去,你在家照看阿娘弟妹。”
石云先一步攔住了他,眼神還是那樣堅定,沉穩,儼然一個可以跟石成比肩的男人了。
他又做了手勢,還是我去吧,我年輕身子敏捷,遇事反應快。阿翁留下來照看家里。
然后不等石成反對,他已然拿走了承重柱上掛著的草繩,往肩上一掛走了出去。
結果,剛到門外,迎面就看見一位跟自家阿弟長得一模一樣,就是身形有些狼狽,頭發有些混亂的少年站在門口。
石云先是一愣,也是因為長期精神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