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又是無塵尋人揶揄我,越想越生氣,發(fā)泄在翻書的力道上。
他忽然換了位置,坐我身旁,我身一側,托著腮后腦勺對向他。
“小魚兒,把臉伸過來。”語氣出奇的溫柔。
“干什么?”我依舊別著臉冷聲問,又要向昨晚那樣開玩笑嗎?
“伸過來!”這一次加了不可抗拒的命令,我蹭了蹭牙,扭頭看他。
臉一伸過去,他便覆手上來,我想躲,卻被他一聲令喝“別動!”
濕濕熱熱的東西反復游走于眼部周圍,透著茶香。好半天我才瞧見他手里捏著的是一團浸濕的棉花,那位丫鬟帶來的。
他認真地涂著,解釋“這是菊花茶,對治眼腫有奇效,我要了兩杯,待會你把另一杯喝了。”
這又是哪一出?我有片刻恍惚,清醒過來后想要奪棉花“謝謝,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不小心觸及他的手時,自然反應地縮回。因為身體的異樣,我一向和人保持距離不觸碰,只有無塵可以,所以他在時我可以毫無顧忌地觸碰。
可是現(xiàn)在,那雙手昨晚曾經(jīng)捧過我的臉頰,那么不真實。
“別動,”他執(zhí)拗著非要親自涂,“昨晚你哭了一夜,我也聽了一夜,實在是不好受。”
“你……也沒睡嗎?”
“你那樣我怎么睡得著?”
我心一揪,這是在關心我嗎?眼睛不自覺地凝視他,好奇心油然而生。我不知道在無塵心里,究竟是怎么看我的?生死與共的同伴?還是單純的同門情誼。
擦拭完,他用下巴指了指另一杯茶盞示意我喝下去。我端著那杯微涼的菊花茶,遲遲未送入口中。
“怎么不喝?”
我依然堵氣地將茶盞放下,嘀咕“太燙了。”
無塵口里傳一聲無奈嘆息,竟端起茶耐心地吹了吹涼氣,親自遞給我。
茶水清澈,映襯著一張稚氣清秀的面龐,飄浮的黃色雛菊輕輕晃蕩,漾起圈圈漣漪。
我揚起腦袋,帶著怨氣“干嘛突然對我這么好?”
他眼神無措地飄忽了一下,放下茶盞,緩緩開口“昨晚……我想你是因為我而置氣……”
“誰、誰……誰為你置氣啊?”我慌張地都成結巴了,剁著腳為自己解釋,“我說了是因為嘉馨,嘉馨!你說的那些話我才沒有放在心上,更不會以為你真的要親我,我又不喜歡你……”
越說越多,越錯越多,說到最后,聲音愈來愈小。心一急,嘴一瓢,反而把心里話用反話的方式盤托出。
一時萬籟俱寂,四目相對。碧天淡風,最紅的云霞爬上自己的臉頰,暈醉一般。我扭回頭,裝作無事般翻閱著那本五行書,腦里已裝不下一個字。
孰知,這斯絲毫不給我裝傻沖愣的機會,按住冊子,強迫對上我的視線。
幽深如谷的眉弓之下似有點點流光游弋于他如洋的瞳仁里,將我困于其中。
“原來……你是這么想的?”
“我……”醉紅更甚,我心虛地胡亂扇動眼睫,我保留著最后一點倔強,“什么怎么想的?”
笑意從他雙瞳一直化至嘴角“沒有想到,小魚兒對我還存有別的心思?”
話都說這份上了,我也干脆攤牌,說得理直氣壯“是啊,我是喜歡你,怎么了?不可以嗎?你要笑就笑吧。”
他的笑容在聽到最后一句時驟減,轉而認真爬滿臉。
我很想從他神情中看出端倪,他在想什么?又是如何看我的?雖然希望渺茫,但是心底涌起一絲僥幸。
四目相對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世間變遷了好幾回,攥緊的裙角皺了一道又一道。
好幾次他翕動了動唇,想要說什么又吞回去。
終于,似是下了很大決心,鄭重其事地開口“小魚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