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許,胡杏山和馬福山來到西花廳。
賈瑞看看兩人身后,沒發現陳文祥的身影。
“陳老先生呢?”
兩人立刻神色黯然。
“走了。”
馬福山輕聲道。
“不是說參加完鹿鳴宴之后才走么,好不容易來一趟京城,就差一兩天,哪里至于這么著急?”
“不是那個走,是去世了。”
死了?
賈瑞一時間愣住。
“昨天發榜之后,皇上賞了他翰林院編修的虛銜,晚上喝了點兒酒,睡覺的時候走了。”
賈瑞不禁心里一痛,過了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
“尸首在哪里?我去送他一程。一個人在京城,怪孤單的。城外的鐵檻寺是賈家的家廟,可以在那里停靈。合適的時候再送回老家。”
“不必了,今兒個一大早,賈雨村他們就來了。把老先生收殮,帶回老家,此刻已經上船了。”
陳文祥你個老東西,就這么不聲不響地走了,說好了考完一起吃酒慶祝的。
你說你都八十八了,難得的老壽星,跟賈雨村他們這幫混蛋一起攙和什么啊?一個翰林院編修的虛名,就那么重要?
非給自己增加了十歲,你這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啊。
你這十年壽命,提前給你收回去了。
不知不覺中,賈瑞的眼睛有些濕潤。
那個愛作弊的老頭的音容笑貌,不時地浮現在眼前。
“天祥不必傷心,昨晚上老先生很高興,今早發現他的時候,是面帶笑容離去的。”
胡杏山勸道。
“天祥不必傷感了,每年科考之后,都會有這樣的事情。昨晚上就有一個落榜舉子,在客棧上吊了。跟他比起來,陳老先生算是壽終正寢了。”
馬福山說的似乎不在意,卻掩飾不住那份傷感。
“別提這些不高興的事情了,天祥,帶我倆去看看你們的省親別墅。今后也不知道是否還有機會看到這些。”
“好吧,我帶你們看看。”
死者已矣,傷感又有什么用處?自己又不能做些什么,徒增煩惱而已。
在工地上一邊走,賈瑞一邊給兩人介紹。
“天祥,你這種營造方法,簡直聞所未聞啊。”
“其實也沒有什么好奇怪的,不過是更多關注一下安,讓工程上有個良好秩序。”
“給工匠和勞工們吃的好一些,飽一些,住的好一些,他們心氣兒順了,也有力氣干活兒,也不糊弄。”
現在的建筑工程,比如修河堤、城墻、皇家宮殿、陵園等等,對于勞工來說,幾乎就是一場災難。
大批的勞工吃不飽,穿不暖,在兵丁的馬鞭子驅趕下,進行超體力、超能力、超時間的繁重勞動。
不少勞工和奴隸餓死、累死、病死在工地上。
忍無可忍之下,人們就開始反抗,或者逃跑,或者殺死監工和兵丁,加入流民隊伍中做亂。
有不少人甚至在家鄉的時候,就干脆逃跑,逃避沉重的徭役。
“若是都能象你這樣,哪里至于到處都是流民。”
胡杏山感慨道。
“唉,說到流民,倒是跟我們有關呢。有風聲說,西北流民作亂,不少地方十室九空,地方官被流民殺了大半,沒殺的也逃跑了。”
“如今西北地方,缺少大量官員。咱們這批貢生,殿試之后,怕是有不少人要到西北西北去做官兒,收拾殘局。”
馬福山停了一下,繼續說下去。
“昨晚上就有人說,不想參加殿試,寧愿不做官,也不愿意去西北送死。”
“禮部和吏部傳出話來,凡是不聽從調遣者,一律革除功名。真是落榜了愁,中第了也愁。”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