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一年,她才十二歲。
從幼年時的糯米團子抽條成了窈窈窕窕的大姑娘,一手漂亮的簪花小篆讓她名滿京師,據傳她書案上的一張廢紙都能賣二兩銀子。
她是不知道這些的,家中規矩極其嚴格,十二歲的小姐已經是大姑娘了。平日里莫說是人來人往的街上,就是自家府上宴客,她都緊閉院門。
后院里除了丫鬟就是婆子,二門上聽傳的小幺需得是七歲以下。除了自己父兄,她從未見過別的男子。
可有時候,命中就是帶著些機緣。
清明踏青,難得的閨中女兒可以出府放風箏。她坐在馬車里,跟著娘和嫂子出門。
已經嫁人的婦人可以下車,她這種待字閨中的女孩兒只能坐在車里,聽著外面熱鬧的聲音解悶。
幾個嬤嬤圍在馬車周圍,厲聲驅趕來回奔跑的孩童,嚴防死守那些輕薄浪蕩的公子,防止他們借著小姐掀開車簾的時候偷看。
她的貼身丫鬟下去放風箏,說是要替她放晦氣。那風箏上的字,是她自己寫的。當時也不知道該寫什么,只想起昨晚習字時偶然間抬頭看見的月亮,便信筆在上面,寫了個皓字。
“是你家的風箏么?”
有個好聽的聲音,在馬車附近響起來。
丫鬟婆子趕忙說是,那聲音里便帶了幾分笑意。
“那怎么寫了我的名字?”
她忍不住好奇,偷偷掀開車簾。
少年人騎在馬上,一手倒提著馬鞭,一手拿著她的風箏。眉目如畫,眼如星辰。
此后多年,舞貴妃在宮中明月星辰常見,那人,卻連夢也不曾入了。
二
爹說,膝下無子,對不起祖宗。
姑姑說娘親沒用,生下賠錢貨毀了自己身子,又不會討丈夫歡心。
舅舅每次來怒氣沖沖,但都被舅母勸走。
姨娘來了跟母親一起在房中痛哭,臨走時候塞給母親一包銀子,又給了自己一包糖果。
她搬個板凳,嘴里含著糖果坐在門外。聽著新入府的小姨娘堵在娘門口高聲叫罵,聽著娘在房中哭泣,聽著聽著,她便吐掉嘴里的糖,拔下頭上的白銅簪子,在院墻的青磚上磨。
白銅的簪子,府里有頭有臉的丫鬟都不用,她這個嫡出小姐卻只有這一樣兒首飾??砂足~好啊,結實堅硬,磨上一陣子,簪子尖就鋒利的能把手指戳出血珠子來。攥在手里的時候讓她心里踏實,扎出去也不會變軟,輕而易舉就要了那賤人的命。
買來的小姨娘不過是奴才,爹再怎么糊涂,也不敢因為嫡女殺了個奴才就打死她。
可姑姑們不依不饒,先是狠狠羞辱了她娘,接著又要她在祠堂罰跪,后來說她性子暴虐,恐怕將來給家里惹禍,要送她去城郊姑子廟里修行。
她不肯去,去了娘怎么辦?娘還不得讓他們欺負死?
從那時候開始,她就知道,一味耍狠是沒用的。
她開始討好爹爹,每日打扮的如男孩兒一樣,學拳腳功夫,學各種兵器。
一年,兩年,三年,五年。
她那被酒色掏空身子的爹終于打不過她了,小姨娘還是一個個的買進府里,但有她這個大小姐在,這些人只敢背后嚼舌頭,誰也不敢再欺負到娘的面前。
議親的時候,她不論相貌,只看身份。只有身份高,才能日后幫她救娘出去。
好在,老天對她不薄。
身份最貴重那個,是當年在湖邊偶遇,一見傾心之人。
“當年皇上隨先皇狩獵。在湖邊脫了上衣清洗身上血漬,我一看那個身材,嘖嘖嘖嘖?!?
宋妃砸砸嘴,又瞥了眼高位上的皇上。
“誰成想他現在那個肚子,哎,喝酒吧,不提了?!?
三
青梅竹馬